科学精神在基层

    金星的大女儿叫 Lissa。

    “我很喜欢Lisa这个名字，但又想有所不同，所以加了一个s。”

    总想着“变”，这是浙江中科领航汽车电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科领航）董事长金星最大的特点。

    他做的事历经“5变”：从激光到铸造，从半导体材料到芯片，再到如今的智能液晶仪表。金星笑道：“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再变。”

    金星学习工作地点同样历经了“5变”：大连、比利时、荷兰、上海、杭州。他的身份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从博士后到中科院研究员再到科技企业创始人。

    11月14日，科技日报记者在中国科协2018年海智计划联席会议上见到了51岁的金星。作为受邀嘉宾，他结合自身经历谈如何调动海外资源，他的讲话不时逗笑在座的人。

    “感觉自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1995年7月，金星获得大连理工大学博士学位。次年3月，金星独自飞往比利时欧洲微电子研发中心开始博士后研究工作，各项手续办妥后，他把妻子也带到欧洲。

    学习期间，他主要研究Co-Si化合物和Ni-Si化合物，取得的相关成果被应用于产业化0.35微米、0.25微米和0.13微米的集成电路制作工艺中。他在超薄层PtSi化合物的制备及晶格取向方面取得的成果也在远红外探测仪的研制过程中得到应用。“我有很强的工程师思维，总想把自己的研究成果运用到现实生活中。”金星强调。

    1999年9月，完成博士后研究工作的金星受聘于荷兰飞利浦半导体公司，先后担任主任工程师，芯片设计和工艺、质量控制经理。

    在欧洲的16年，金星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过着安稳的生活，两个女儿也先后在荷兰出生，一家人已经适应荷兰的生活节奏。“我每天9点上班，下午6点准时下班，周末双休，生活悠哉。”他说。

    但现世安稳终究不适合“善变”的金星，“我不喜欢一成不变，天生喜欢具有挑战性的东西”。他曾作为团长6次率领“教育部春晖计划”和“中国科协海智计划”欧洲华人微电子专家代表团，回国进行学术交流和产业技术培训。这些活动成为他了解国内现状的窗口，也为他人生的又一次转场拉开了序幕。

    “我感觉自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大家说的我都不懂。”2007年，中国科学技术协会推荐金星等人参加当年的国庆招待会。当时，他身边坐着很多不同领域的海外高端人才。从人民大会堂出来，凉风吹在脸上，“受到刺激”的金星萌发了一个念头——回国。

    在中科院从“光杆司令”做起

    很多人认为，金星回国会有太多的“难以割舍”。

    “决定回国难吗？”科技日报记者问道。

    “国外的生活很好吗？很多机遇正在中国孕育。”金星一脸好奇地反问道。

    金星坚信，回国是早晚的事情。“妻子和女儿都很支持我回国呀！我的女儿们现在很喜欢国内生活，大女儿今年高二，她一点都不想去国外念大学。”说起往事，金星在言语中没有流露出艰难。

    唯一的阻力来自他的工作单位，他们担心金星团队把技术资料和设备带走。“我什么都没带回来，除了头脑中的知识和经验。”金星说。

    回国创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2011年，金星回国后便着手创业，但他面临着所有创业公司在初期都会遇到的难题：资金和团队。

    幸运的是，他结识了中国科学院院士、现任中国科学院上海微系统与信息技术研究所所长王曦。他安慰金星说，刚回国不可能马上拿到第一桶金，不要太心急。彼时，该研究所有个名为“上海汽车电子工程中心”的下设机构，但没有开启实体化运作，王曦便邀请金星加入中心、参与管理，金星也好借此机会组建自己的团队。

    于是，金星的短期目标变了。

    他接下了王曦抛过来的橄榄枝，“作为‘光杆司令’，我拎包招聘的第一个人是秘书”。

    团队慢慢成长，一个由50位汽车电子产业世界级水平专家组成的研发团队日渐成型，这成为金星创业的基础。在中心工作的三年间，他获得国家科技重大专项02专项（《极大规模集成电路制造技术及成套工艺》项目）支持，作为项目副总指挥，金星解决了产品前期的很多研发问题。目前金星公司之所以能研制出数字仪表、汽车传感器、毫米波雷达等产品，都有赖于这三年打下的基础。

    深耕自主品牌智能液晶仪表

    团队成熟日渐，金星觉得创业的时机到了。于是，他向王曦提交辞呈，带队“下海”。“这是我人生的又一次转折，从体制内跳到体制外。”金星说。

    2013年底，46岁的金星带队联合中国科学院上海微系统与信息技术研究所、杭州临江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共同创建国内首家致力于生产智能液晶仪表的公司。为了感谢中科院用三年时间为自己培养创业团队，公司定名为中科领航。目前，公司的客户包括海马、众泰、华泰、南京金龙、雅骏新能源、宇通、红旗等。

    做拥有自主产权的中国汽车芯片，是金星一直以来的梦。但打开这个局面很难，金星又一次采取了“曲线救国”的方式。他把目光转向了芯片的下游产品，开始着手研发带操作系统的全液晶数字仪表。

    这是填补国内空白、针对新能源汽车的研发项目。

    由于新能源汽车本身就使用了很多新技术，所以更愿意尝新。近年来新能源汽车产业迎来爆发式增长，这也为中科领航的发展提供了机遇。

    不过第一次见客户的时候，金星被晾在一边足足7个半小时。“我觉得还好，看看新闻、喝喝水时间就过去了。虽然当时我已经带了很多博士生、研究生、本科生，但那时我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产品推销员。”他觉得，市场和资金难题是创业公司难迈的坎儿。

    “智能数字仪表量产时间没有多长，国外的供应商占据市场大头，我们的目标是做到10%。”金星直言。

    在2015年的上海国际车展上，中国发布了混合动力车、纯电动车等14款新能源汽车，其中7 款车使用了中科领航自主研发的仪表。“但我们智能液晶数字仪表中的1000多个芯片，都是从国外进口的。”金星耸耸肩，有些无奈，“中国汽车要想真正创建自主品牌，就需要自主芯片来领航。”他希望通过对下游的深耕，慢慢向汽车芯片领域布局，但金星不知道这个过程要多久。

    采访过程中，金星接到地方税务局打来的电话。挂掉电话后，他笑着说：“你看，创业就要面对做研究时不会遇到的情况。”在金星看来，将科研产品产业化，更需要拿出科研工作者的认真劲儿。“尤其是在汽车领域，如果产品质量不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金星说。

    采访结束时已近傍晚，路灯起，暮色给金星勾上了轮廓。正赶上晚高峰，窗外车水马龙，“善变”的金星下一站会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