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佳星
“如果没有科学,我活不到95岁。”10月8日,95岁的杨振宁出现在科学综艺类节目《我是未来》中。他的学生、天使粒子发现者之一张首晟说:“人工智能之所以今天才突飞猛进,主要有三个因素,一是数据,二是算法,三是计算能力。”他的研究将帮助提升“计算能力”的部分。
在《我是未来》《机智过人》等电视节目中,诺贝尔奖得主、斯坦福大学教授、IBM首席技术官、中国科学院院士……这些科学大家出现在大众视野的可及之处,不慌不忙传播科学,“赛先生”们表示倍感欣慰。
“和我网上搜到的食谱有什么不同……”对沃森大厨创造的食谱,现场观众却不太买账。一改对AI的狂热“膜拜”或“妖魔化”的莫名恐惧,人类对AI的情感似乎要在节目现场“落地”。当现实中的AI走到台前展示自己,将会带来哪些改变?科技日报记者对此进行了相关调查和追访。
将AI请下“魔坛”
中国科协科普部传播处副处长黄晓春依然对去年的公众辟谣记忆犹新,“去年,AlphaGo与李世石的人机大战,引发了社会上关于人工智能的恐慌情绪,中国科协和一些相关单位还紧急地为这件事做了舆论引导。”
AI要取代人类,甚至成为更优势“种族”的说法“甚嚣尘上”。“社会在重大事件中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心理。包括转基因等的争论,很难在短时间走向科学的态度。”黄晓春认为,不应该被这种条件反射式的社会心理所左右,要及时引导。
“人工智能不是人类的敌人,不是要超越人类或毁灭人类,而是人类的延展和拓展。”黄晓春说,向公众传递好这种声音很重要。
先于公众,制片人在制作节目的过程中首先刷新了对AI的认识,《机智过人》制片人张越在此前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最开始的想法是“人机大战”,因为思路的火花来自AlphaGo和李世石,但查资料、参加各种人工智能论坛、与中国科学院专家取得联系之后,她接触到了真正的人工智能实体,“补课”后,她认识到,人和人工智能的关系,并不是谁碾压谁。
黄晓春的认识更富于情感,“其实,人类和人工智能是共同的存在。我拒绝它是我的敌人,我拥抱它是我的同路人、是我的伴侣。”
如何把制片人的感触传播得更广?科学传播的方式很重要。央视综合频道节目部主任吴晓斌说:“做科普,不能把‘普’这个字高高悬在脑袋上,说‘普及公众’‘教育公众’,有这种意识的话,节目注定会成为一厢情愿的灾难。”
吸引睿智的人
“美国国会顾问、天体物理学家尼尔·泰森曾提到一个调查,在中学课堂上如果讲20年后飞机燃油效率能节约20%,大家不是特别有兴趣,如果说飞机能在火星的大气层飞翔,就会把学生吸引过来,包括其中最优秀的。”中科院自动化所研究员余山说。
把一个国家最聪明的人吸引来做科学研究,而不是让他们去炒房地产——余山做科普的动力简单而强劲,和很多大学老师的朴素愿望一样,“有件有意思的事情,你来试一下。”清华大学副教授于浦曾说,乐趣的展现是科学最迷人的地方。
“我现在可以去造一个机器人,在某个方面比我们人类还聪明。100个学生,100个都会有兴趣。”余山说,《机智过人》等节目选取的角度非常难得,是非常有优势的科普切入点。
“怎么呈现科学性”是余山作为科学支持方加入节目制作时领到的任务。
“很多项目需要比较准确地解释背后的科学道理,”余山说,例如作诗的机器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机器人真的有了情感?深度学习是怎么学的?怎么分辨模仿还是学习?哪些是机器再创造出来的?这些问题如果解释得太多,可能会把节目变得枯燥、说教,不解释又无法体现AI的与众不同。
余山和创作团队一直在二者的矛盾间寻求平衡、拿捏尺度。后来他释然了,“有时候我也想,这取决于节目是要吸引什么样的人,如果我们想吸引的人只会看热闹,那他不会在乎这个,而如果真正吸引到睿智的人,爱动脑筋的人,想搞清楚背后原理的人,那把科学原理讲好的话,一定会吸引到他们。”
黄晓春对这样的良性发展有美好的畅想——也许,在观看的孩子们中间,就可能出现一些对今后的人工智能发展有重大影响的科学家。她顽皮地脑洞大开:“也许到了某年某月某一天,一个AI走到台上回顾身世,说起TA的创造者,可以说就是看着《机智过人》长大的,对节目表示感谢,说着说着在台上激动地眼角留下电火花。”
避免对新产业的捧杀
“AI确实带来了改变,创造了价值,可真相是什么样的,需要一个渠道进行客观的展现。”科大讯飞市场经理林波参与过几个科学综艺类节目的录制,“以前老百姓认为AI是‘高冷’的,现在通过电视看到AI应用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就在身边。”
“有很多言论不是那么准确的,”林波回忆,今年6月,有文章表示同声传译这个职业将直接消亡,被科大讯飞的机器翻译技术完全替代。“我们当时立刻发文章表达我们的观点,技术发展乃至产品化有自身发展曲线,从技术走向市场,不断成熟。突然的‘神化’,过度的‘美化’,是踏实做产品的人所惧怕的,新兴产业一定不要捧杀。”
“这些节目把我们这一拨真正在做AI的人为之努力的事情展示了出来,”林波说,目前的AI到了感知智能的阶段,即机器和系统具备能听会说的能力。“我们还在为之努力的,是认知智能阶段,即让系统和机器拥有理解思考的能力。但还不是有人类的意识。”
至于之前很热的“人与人工智能边界模糊”或者“合体”的说法,林波表示,这并不在人工智能目前技术可及的范畴,也并不在已经划分的阶段里。
“这是一个健康产业生态的关键环节。”林波认为,节目带来的不仅仅是产品畅销或者企业知名度问题,而是健康生态的形成。“公众的客观认知、媒体的认真关注、产业的有序发展,这些健康生态的组成部分可能以此为准契机组合起来,过去的资本泡沫可能会因此有所冷却。”
除了整个产业生态的健康,还有核心技术的自信。林波说:“在核心技术示范应用领域,中国人的声音以前很弱小。”但现在,中国已经走到了国际前列,公众看到从业者在做的事情,会更好地判断,与国际客观地比较。
(本报记者李大庆对此文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