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前“创新”一词喧腾众口的时代,颠覆性创新更是人人梦寐以求。不少热血青年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创新创业的战场,盼望能淘到人生的第一桶金。不过,现实的情况是,并没有多少颠覆性创新出现并改变我们的生活。
创新、原创与颠覆性创新
很多期待颠覆性创新的人,事实上对创新的内涵不甚了解。所谓创新,简单地说就是利用现有条件创造出新的东西,而对新东西,既要看过程,也要看结果,还包括新想法、新方案以及新设备。
改写科学史的工作自然是完全的科学创新,不过目前大家喜欢的叫法是颠覆性创新。所谓颠覆性创新,其实一开始并不是指科学上的创新,而是指商业上设计出颠覆性产品,改变已有的市场模式,能够开辟一片新的市场。
颠覆性创新要求的原创性科学研究,要提出新理论、新方法、新假说并加以验证,还要开辟新的研究领域。这不仅要对科学充满热情,还要有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勇气,因为科学就是在尝试、在冒险,而且成功率极低,所以创新性的科学研究是一段艰苦且终点未卜的旅途。
科技创新的三大层次
科学技术创新可分为三大类:一是“从无到有”的创新;二是“从有到无”的创新;三是“从有到有”的创新。
从无到有的创新,是“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开路式”创新。它不仅打开新的科学之门,也开创了全新的研究领域。以获2015年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的英国科学家约翰·奥基夫等人为例,他们所发现的“脑内GPS细胞”,让我们对人类及哺乳动物对位置感知及方向判断本能有了深刻了解,由此掀开了人类探索大脑奥秘的新篇章,推进了国际脑研究计划的实施和发展。
从有到无的创新,是“前有古人,后无来者”的“闭关”(Close the door)式创新。这种创新一次性彻底解决了人类历史上重大的科学问题,其结果是一次性解决问题,别人不需要在此问题上再耽误工夫。数学研究在这方面尤为突出。如果自然科学的皇后是数学,数学的皇冠是数论,那么“哥德巴赫猜想”就是皇冠上的明珠。200多年前,一位名叫哥德巴赫的德国数学家提出了“任何一个大偶数均可表示为两个素数之和”。他一生也没证明出来。这道猜想后来被我国著名数学家陈景润加以部分证明。
从有到有的创新,是“前有古人,后有来者”。这种创新会改写历史,只不过古人可能是错的或理论体系需要重塑。科学研究从来都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许多研究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做出的,纠正前人的错误或重塑前人的理论是这类研究创新的主要特征。布鲁诺宣扬的日心说就是典型的例证,他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以诱导多能干细胞——iPS细胞的发现为例,上世纪50年代,胚胎发育生物学家Conrad Hal Waddington提出的发育景观假说认为,分化成熟的细胞变回多能干细胞是个不可能发生的事件。但是日本京都大学教授山中伸弥于2006年却发现并验证,这种细胞可以发育成为身体各种组织细胞。iPS细胞的发现成就了目前轰轰烈烈的干细胞研究领域,山中伸弥教授也因此获得2012年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
最近,沸沸扬扬的基因魔剪——CRISPR/Cas9技术,也是在锌酯酶技术、TELEN技术后出现的又一基因编辑领域的重要技术,要做的事大同小异,但效率和切割准确性大大提高,也使基因编辑技术从高大上变成人人可为的技术,用“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形容基因编辑技术的发展历程再恰当不过。
颠覆性创新极为罕见
科学领域的颠覆性创新,不仅要有非凡的勇气,也需要良好的机遇。它需要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去追寻,它并不常见,一旦出现,有时也会遭受常人不予理解的冷漠。
有学者说,推翻一个已发表的论文观点,需要10倍于该论文的努力,何况颠覆性创新。因为你的研究最初很难得到别人的认可,高端的主流杂志也会将你拒之门外。如果一项研究改变的不仅仅是一项假说,而是目前已经公认的研究结论,那就难上加难了。
然而,颠覆性创新从来都是科学发展的里程碑,不仅开拓人类认知的前沿,也往往极大地丰富和改善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它是国家和社会发展所需,也是科学研究者梦寐以求的机遇。
但对科研工作者个人来说,开展颠覆性创新研究需要超凡的勇气,因为颠覆性创新会让你坐冷板凳,大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意味。虽然最后让你意志坚定,增常人所不具备之才能,但这种苦行僧式的生活有多少人能熬得住,所以说颠覆性创新有时它就是一个坑。这个坑你跳不跳,反正许多科学前辈跳了。相信,随着我国对科技创新的投入力度越来越大以及科技创新理念的深入人心,越来越多的科技工作者必定会敢于跳这种“坑”,勇于跳坑,并最终乐于跳坑!
(作者系复旦大学生物医学研究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