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07月15日 星期五
星空下, 我们一起拍“科幻大片”
文·本报记者 刘园园
王曼婷(红舞鞋)供图
赵忠华(格拉)供图

    “银河升起来了!”

    21点23分,距北京城区车程约100公里的山坳坳里,夜幕已扎扎实实地笼罩下来。高矮起伏的山峦把不远处小村庄的灯光遮了个一丝不透,而群山合围起的夜空里,星星密密麻麻地闪烁起来,仿佛宇宙开始诉说自己的心事。

    山脚下,“星缘山风队”一行十几人在漆黑的夜色中忙碌起来。他们是专程自驾过来看星星的。

    第一站

    疑是银河落九天

    “太美了!你带我俩来有点浪费,应该带男朋友一起看!”“太阳花”带了两个朋友过来,她们在停车的位置坐下,仰头聊起了天儿。

    “今天主要是拍银河拱桥,”队长詹想是北京天文馆副研究员,他拎着三脚架,兴奋地看着山顶处若隐若现的白色星带:“现在银河连40度都不到呢,再过大概一个小时,它会升高到60度左右,那时会更清晰。”

    这个地方,在詹想看来,距北京城还不够远,要甩掉光污染对星空的影响,最好跑到更远处的灵山甚至坝上去。不过发动一拨人来这里观星,是因为这里的地面景观独特——山不高不低,刚好把北京的光污染挡住,山脚下的小河转了个弯,与夜空中弯弯的银河遥相呼应。

    “夏天是特别美好的观星季节,温度刚刚好,而且有非常漂亮的银河,”职业经理人“红舞鞋”支好三脚架后一边向新来的朋友科普,一边将头灯扫向对面的山腰,突然又开始念念有词:“飞机不要过来,飞机不要过来……”如果按下快门后,恰巧有飞机在相机曝光时飞过,星空的照片里就会有一条亮线,星空就不干净了。这是“红舞鞋”拍星星时最烦的事情。

    这个观星业余爱好者团队2010年成立,从最初的几人,发展到现在的一百多人,成员来自各行各业。有的是先喜欢看星星后来喜欢拍星星,有的是先喜欢摄影后来喜欢拍星星,这些人都是“拍摄党”;有的纯粹就是喜欢看星星,也就是“目视党”。

    “我以前就是单纯的目视党。”“红舞鞋”调整相机的角度,对准银河的另一部位:“但看久了就想把它记录下来,因为星空真的太美了。”

    山坳里更黑了,整个银河像被谁从山顶拉起来一样,从东北到西南横跨头顶。这条宽阔弧线上的星星格外稠密,密得发白,白得深浅不一,仿佛薄薄的白纱又经过了精心的印染。相机要在不同位置上拍好多张,回去后用软件拼接起来,才能把这么壮丽的银河拱桥放到同一张照片里。

    “我要拍出人生第一张银河拱桥了!”刚刚研究生毕业的“筱妖”前段时间才由目视党转为拍摄党,她跪在三脚架前,拉着詹想帮忙调参数,不一会儿便惊呼起来。“红舞鞋”则淡定地招呼大家看她刚拍出的“大片儿”:银河不偏不倚地从深蓝色调的星空垂入两座山形成的“V”字中间,同时倒映在山脚下明晃晃的河水里,两条银河交汇到一起。

    “红舞鞋”端详着相机里的“疑是银河落九天”说,第一次看到银河就觉得特别特别震撼。就像电影《泰坦尼克号》里面,女主角Rose在甲板上仰望星空,感觉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和星星。现在每次看到银河,依然会被感动。

    “我喜欢观星的原因有点不同。”“筱妖”扭过头来加入话题: “以前经常有烦心事儿,后来每次抬头看星空,都会觉得宇宙这么大,什么事儿还叫事儿啊?”

    “其实我们这类人,走到一块儿基本都是因为最原始的——”“红舞鞋”说到一半,詹想与她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后半句:“对生活,对自然的热爱!”

    第二站

    银河铁道之夜

    “走走走!去拍银河铁道之夜!”拍完银河拱桥,詹想催促大家转移到了不远处的铁路高架桥附近。

    山势温柔,远远地退让到马路两侧,星空开阔了不少。银河依然清晰地高高飘在穹顶,尾巴落在半空中横穿山谷而过的铁轨上。

    “低空水汽起来了,星星被柔焦了。”“红舞鞋”试拍了张照片,弯腰瞧了瞧:“肉眼看不出来,但是拍出来会发现有水汽。”

    旁边的“格拉”默默地调好构图,盯着高架桥,静等火车开过来。这位平面设计师小时候就喜欢上了天文,6年前开始拍星星。

    “星空有吸引人的特殊的地方,它永远很神秘,永远都有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夜黑得只能勾勒出人的轮廓,“格拉”说,每次遇到特殊天文现象,既觉得满足,又有很多遗憾:“今年3月份的日全食,一共就2分多钟,你手忙脚乱地一边看一边拍照,觉得时间非常短暂。”

    说话间,一颗流星在南天擦过,留下淡绿色的痕迹。“流星!”几个人同时喊起来。刚才低头看了眼相机的“格拉”遗憾地说,自己没有看到。

    高架桥亮起来了,轨道两旁的电线杆依次从黑暗中浮现,巨大的声响滚滚而来——“火车要来啦!”前面的詹想和“马褂”用头灯在高架桥上来回扫着打光,后面的“红舞鞋”不禁叫好。一条明亮的直线在夜色中疾驰而过,呼啸声灌满山谷。

    “快看啊!我拍出一个科幻大片!”“红舞鞋”调出照片后兴奋地喊起来。只见照片里,一道笔直的光柱沿高架桥一字划过,与上空淡紫色的银河横竖交叉,公路在桥下蜿蜒向前,两旁的灌木由翠绿渐变为黑色,像极了科幻电影宣传海报。

    “为什么有些爱好者对天文特别痴迷,因为有些天象,它的壮观程度是地球上任何景观都无法比拟的,”山谷恢复寂静,“格拉”接着刚才的话茬说起来:“就像世界末日一样。”

    今年3月,“格拉”和其他队员辗转几趟飞机专门去印度尼西亚看日全食。吸引他过去的,是白昼瞬间变成黑夜,是月球的影子慢慢从天边滑过,是一丝一缕的日冕像头发一样飞舞。“格拉”说,那一刻,他流下了泪水。

    “金星凌日我这辈子已经看不到了。”默默在夜色中调试相机的“筱妖”突然冒出一句。

    “我已经看过啦。”“格拉”满足地说,2012年那次金星凌日,只要天气条件允许,全球大部分地区都可以观测到,而且持续时间长达6个多小时。但是下一次金星凌日,要等100多年以后了。

    凌晨1点半,北斗七星的勺头落入山后,银河高得似乎一不留神就会飞走。星空的底色已变成浅灰,南天方向深深浅浅的薄云像是一滩水迹。

    “两点多钟就是天文晨光始了,就是太阳光对天空的影响已经开始了。”“格拉”说,那个时候,夜空将开始褪色。这意味着,要收工了。

    “格拉”吹起口哨——《天空之城》。

    (文中人物除詹想为真实姓名外,其他均为“星缘山风队”成员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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