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已经无法阻止红包的野蛮扩张,从前的车马都慢,一年只够发一次红包;现在的wifi飞快,一秒就能发10个红包,人们也乐此不疲地随时做好“开抢”的准备,在一次次“发红包”“抢红包”的行为中,定义并强化着自身的社会属性。
我有红包,你有wifi/4G吗?
红包能够刺激大脑多巴胺的分泌。人们对待红包的态度,恰如小鲜肉之于巴甫洛夫的狗,香蕉之于柯勒的猩猩,谷物之于斯金纳的鸽子,自由之于桑代克的猫。社会固然在衍化与变迁,但人们对于快感的追求却从未停止。
与此同时,“红包”现象也是特定文化下的产物,带有一定的文化象征意义,是人们在社会交往中共同建构出来的结果。试想一个来自蛮荒时代的野人,穿越千年来到现代,他又怎能在这样的红包游戏中安之若素?一无手机,二无网络,从未领略过Web2.0时代的妙处,想必他心中定然会有弹幕飘过:“红包是什么鬼?老子要的不是红包啊,老子要的是利斧、战戟、兽皮、浆果……”
“发红包”“抢红包”这般的消遣也只能属于现代人。红包游戏一旦开始,就已经默认双方处在相同的语境之下,遵循着共有的社会规范与行为准则,“我有红包”“你有wifi/4G”,如此才能愉快地玩耍。与其将红包游戏定义为一种经济行为,不如说这实质上是一种社交行为,在一来一往间确定“大家是不是自己人”,会玩红包的人留下,不会玩的人则被淘汰出局。
能用红包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其他的?
人际互动是一种往来,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你发给我一个红包,我接受了你的红包,这就是一个刺激—反应(S-R)的过程。我也发给你一个红包,你也接受了我的红包,这又是一个刺激—反应(S-R)的过程。通过这样一来一往的红包行为,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弱的连接,就像两个独立的圆,开始有了一点点交叠。
如果俩人想要拥有更多、更深的连接,就需要产生更多的社会互惠行为。“发红包”“抢红包”可以作为一个开始,却难以成为一个终点。即便“红包”刺激作为不定时的强化物而呈现出来,也无法抹杀“人”在其中所充当的中介变量的意义。
大量的心理学实验证明了,同样的刺激作用在不同的个体上,其情绪和行为反应可以表现为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生活中的种种事件必须经过主体的选择、接受、评价、加工等认知过程的中介作用,才会引起相应的情绪和行为反应。在长期的演化过程中,刺激—反应(S-R)模型发展成为了刺激—机体—反应(S-0-R)模型;而在人际交往中,两个个体之间的独特性,他们作为“人”本身而存在的部分也将凸显出来,作用于彼此之间的关系。
如今,网络上充斥着一系列的红包段子。比如,“没有用一个红包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两个”“所有能用红包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言语”“感情有多深,一个红包就见真”“有的没的不要讲,谁给红包谁就亲”等等。
如果人们真的按照这样的段子去行事,在需要拥抱的时候送上红包,想要飞奔去见某人的时候拿起手机发了个红包,“一言不合”就二话不说发了个红包,暗恋某人的时候偷偷发了5.20块红包……那么,他们其实是停留在最为原始的刺激-反应阶段,将人视为冷冰冰的机械,而忽视了其背后的主体性。
让红包飞一会儿
人们试图通过“红包”将弱关系朝向稍强的方向转化。但是,很遗憾,红包并不是通向一段关系的捷径。你很可能需要走上99步才能抵达另一个人的内心,去真正地了解对方是怎样的人,他喜欢什么,需要什么,少走其中的任何一步,都无法到达那里。
红包可以锦上添花,却难以雪中送炭。当你说,所有能用红包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言语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将“红包”作为一种防御的工具,隔在了你与他之间。
深度的关系仍然需要更多的真心,面对面的一个眼神交换,一句温言暖语将胜过虚拟世界里的红包无数。收起你的手机吧,让红包飞一会儿。你可能并不会错过几个亿。但是,如果你始终以“红包”为名去寻访友情,那么你很有可能会在一片“手快有、手慢无”的鬼哭狼嚎声中失去现实生活里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
文·倪雅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