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 滕继濮

    ■周三有约

    在人类与肿瘤旷日持久的战争里，可能，王英杰和他的伙伴们找到了“剿灭”癌细胞的一条途径。

    今年早些时候，浙江大学医学院王英杰课题组的一篇论文“色氨酸衍生物调控干细胞样肿瘤细胞中Oct4的转录”在 Nature Communications发表。

    这篇外行人看不懂的论文，让内行人看到了开发具有全新作用机理和重要临床价值抗癌药物的希望。日前，在与王英杰交谈过后，记者了解到，他们发现了一个非常规的精妙联系，并利用这个联系，在患病的实验动物体内，几乎彻底剿灭了癌细胞。

    “肿瘤里有一种高等级的细胞，我们称其为肿瘤干细胞，相较于分化的肿瘤细胞，其致瘤能力特别强。”王英杰说，放疗也好，化疗也罢，即便杀死了99%的分化癌细胞，那剩下1%的肿瘤干细胞，还是会源源不断地制造和分化出新的癌细胞。

    解决掉肿瘤干细胞就相当于解决了肿瘤？如果是，该如何剿灭它？

    2009年，王英杰从美国默克制药公司归国后不久，就开始了对Oct4的研究。Oct4很出名，日本京都大学教授山中伸弥因iPS细胞研究获得诺贝尔奖，Oct4就功不可没。王英杰告诉记者，Oct4是在生命早期发育中一个关键的转录因子，通过识别基因中特定的碱基序列，启动或者关闭一系列基因的表达。

    一般认为Oct4在成体的分化细胞中是不表达的，然而近年来的许多研究提示，Oct4在多种肿瘤细胞中有少量表达，可能是形成和维持肿瘤干细胞的重要元件，因此研究Oct4在肿瘤干细胞中如何被调控、如何发挥作用有助于科研人员更深入全面地理解肿瘤的发生发展机制，也有助于科学家研发专门针对肿瘤干细胞的药物。

    “擒贼先擒王。”王英杰说，其实Oct4也被管着，那是一种叫做AhR的基因。王英杰的课题组通过生化实验首次证实，AhR的确是看管Oct4基因大门的一位“门童”。

    如何让这位“门童”为我所用，就成了课题组的首要任务。

    该ITE出场了。ITE是一种人体内色氨酸的代谢产物，可作为AhR的天然配体，结合并激活AhR。课题组通过生物信息学方法，发现Oct4基因的启动子区域有AhR的潜在结合位点。王英杰解释说：“我们的研究表明，被ITE激活的AhR进入细胞核后，能精准结合到Oct4基因的启动子区，堵上那扇‘门’，Oct4的表达被关闭后，肿瘤干细胞就会发生分化。”

    于是，现在的逻辑就是，如果在体系中施以化学合成的外源ITE，那些难以被化疗放疗触及的肿瘤干细胞中Oct4的表达会被有效抑制，肿瘤干细胞就会被转变成一般的肿瘤细胞。这样再经过正常的抗肿瘤治疗，肿瘤细胞就有可能被清理门户了。而这一点，正是王英杰课题组的创新之所在。

    “我们在小鼠中的研究还进一步发现，ITE可以调动小鼠自身的免疫系统，去攻击癌细胞，这就是现在热门的免疫治疗理念。ITE具有通过多条途径、多种机制来清除癌细胞的潜能。”王英杰和同伴们在肿瘤治疗的探索过程中，更像是一群战略大师，不直接参与战役，但却影响了战争走势。

    目前，课题组通过实验动物发现，此法对大部分肿瘤都有效，但效果好也仅限于是实验室里的胜利。王英杰明白，要使ITE这样一个全新作用机制的候选抗癌药能最终造福于广大癌症病患，还需要经过长时间、大规模的人体临床试验，也就意味着更大资金的投入。“医药研究的高风险常常令投资者望而却步，此时国家支持的介入显得意义尤为重大，特别是对于像ITE这一类高风险、高回报、真正意义上的原创新药。”王英杰和他的研究团队正满怀信心，奋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