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5日,全国援非抗埃表彰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当听到先进集体和个人代表再次讲述那段事迹的时候,又将我的思绪拉到了那个炎热无比、贫穷落后的西非,想起那个凶残丑陋、涂炭生灵的超级病毒埃博拉。
2015年1月13日,夜很黑,然而,302医院内却灯火通明。我成为第三批解放军援塞医疗队宣传干事,出发在即,我似乎有一种“仰天大笑出门去”的豪迈感觉。然而,就在出门时,2岁的儿子却不让我走,哭喊着要我陪他玩,我只好说去办公室才得以脱身。随着一声“出发”的口令,队员们开始向大轿车走去。就在这一刻,亲人离别的场景令人动容,拥抱、挥手、呐喊。这时,我的一位老战友从河南发来信息,很短很震撼:“兄弟,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我抬头望着窗外送行的人群,发现了妻子,她没有挥手,而是默默地看着我流泪……
从塞拉利昂首都弗里敦向东南方向出发,沿路能看到一片美丽的海洋,翻滚的水浪拍打着岸边,戏水的小伙和姑娘们在尽情地冲浪。接着穿过一片有些繁华的小镇,这里有熙来攘往的二手汽车,错落复杂的店铺,头顶货物沿街叫卖的小贩,穿着制服略显牛气的交通警察在指挥着交通。我禁不住自问,这是疫区吗?然而,在沿街的墙上,你又会不时地看到一些埃博拉的标语和宣传画,其中一句是“Ebola is real!”,埃博拉是真的!
我们的目的地是科索小镇,这里有一所中国援建的、被当地视为救星的医院,如今成为我们救治埃博拉患者的地方——中塞友好医院埃博拉留观诊疗中心。每天都会有呼啸而来的救护车,放下一批待诊的患者,又匆匆离去。留观诊疗中心就像一个生死中转站,每天送来的患者,有治愈的,也有死亡的。在这里,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埃博拉是真的”。
作为一名宣传干部,不到一线是没有发言权的。2月1日,我被批准进入埃博拉病房。我把照相机、摄像机用专门的袋子裹了个严实,然后穿上防护服,把自己裹个严实。我手持摄像机,脖挂照相机,一会儿摄,一会儿拍,记录下队员与埃博拉战斗的瞬间。
与埃博拉战斗,危险就在眼前,死亡就在身边。这种以接触传播为主的病毒,致死率竟高达90%。据说被感染者的1毫升血液中含有1万至100万个埃博拉病毒,哪怕是咳嗽喷出的一点唾液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在病房里,我看到埃博拉患者痛苦的表情,有的已经虚弱得连睁眼都困难。在疾病面前,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生死可能就是一瞬间。等医护人员查完房,我们回到半污染区时,我的脸上、胳膊上、手上、后背上已经尽是汗水。疲惫的我竟忘记怎样正确脱防护服,在队友的提示下,我按照墙上画的穿脱防护服流程,将11件防护用品一步步脱下来。当脱掉口罩的那一刻,我感觉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是多么的幸福啊!
2月18日,这一天是农历的大年三十,国内正欢天喜地迎接新年的到来,我再次进入埃博拉病房,我要记录下队员们春节坚守岗位的场景。由于此前超负荷工作,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我头发也白了不少,身体频频发出“警告”。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出现了晕厥的现象,头昏脑胀眼花。队友们怕我身体吃不消,一个劲劝我先不进病房了。我闭上眼睛稍作调整,一睁眼又觉得有了使不完的劲。
队长下令让我进病房时间最多不超过40分钟,并且有人全时监控我的身体状况。上午8点,早交班后,我和8名队员穿好防护服进入了病房,大家走上了各自的岗位,有的消毒,有的接诊,有的查房,有的拍片,有的配药,有的喂服,有的输液,有的检测。工作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进一次埃博拉病房不容易,我想把队员们的工作情景多一些记录下来。一会儿,病房外对讲机不停呼叫起来,“进病房1小时了,该出来了!”按照医疗规定,人进入埃博拉病房时间一般不超过1小时,否则身体就可能会出问题。尽管我早已疲惫不堪,汗流颊背,但不敢有片刻的停歇,不停忙碌着手中的照相机、摄像机。“1个半小时了,赶紧出来!”“已经2小时了,必须出来,再不出来就出事了!”
2小时后,我拖着几尽虚脱的身子走出了病房。当回到驻地吃年饭时,已是北京时间除夕晚上9点多了。我草草扒拉了几口饭,赶紧整理在埃博拉病房里采集到的素材,等忙活完、写好稿,已是北京时间除夕夜里12点多,这时我才想起过年给家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送上祝福。
身处异国他乡,我常想:是什么让中国军医在危险的地方坚守,在关键的时候担当呢?进入埃博拉病房,我渐渐地明白了,是仁义之师的精神力量让我们在死神面前毫不畏惧,是深沉满怀的大爱力量让我们在病魔面前救死扶伤,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中国军医创造着一个又一个医学奇迹!
3月5日,离回国的日子渐渐近了,我再次请求进入埃博拉病房。这一次,我见到了埃博拉危重患者穆苏老奶奶,她已经80岁了,在平均寿命只有45岁的塞拉利昂,这绝对算是高寿。穆苏老奶奶来时渐尽昏迷,生命岌岌可危。医疗队为她制定了详细的诊疗方案,全体队员以生命守护生命,终于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是啊,埃博拉隔开了人与人的距离,但无法阻隔心与心的融合。3月11日,听说我们要走,已经康复出院的穆苏老奶奶专门让家人陪伴坐了1个多小时的车赶来送行。那个时候,我感到一曲军民鱼水新歌在咏唱,歌中的军民犹如大西洋的“鱼”和“水”,唇齿相依,跨越了国界,升华了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