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盖伦

    视障者顾伶磊在问答网站“知乎”上回答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看待新浪微博上视障人士与网易云音乐的口水战？”

    视障者建议网易云音乐（一款音乐类应用）进行无障碍优化，但应用开发团队表示这事很复杂。一年多过去了，产品几经升级，但在无障碍这一方面没有任何进步，反而体验更为糟糕。于是，视障者们在微博上表达了他们的不满。

    顾伶磊的回答长达两千多字。他写道：“我们也想和普通人一样有自由选择使用产品的权利，而不要因为无障碍兼容性问题而被动只能使用某一款产品。”

    评论区中，有人问：那你是怎么“看”知乎和回答问题的？

    顾伶磊解释：微软、苹果和谷歌等大公司都有提供相应的辅助功能支持，盲人可以利用辅助功能接口开发出来的读屏软件浏览网页、回复和查看消息。

    “你手机上有的APP，我们也有”

    视障者王孟琦也多次听到过类似问题。对黑暗世界毫无概念的网友，带着点好奇和惊讶，问道，盲人是怎么上网的？

    “‘看’到这些问题，我们就想着，得让社会上更多的人了解我们现在的状态。只有先了解，才有下一步的事情。”王孟琦现在是深圳信息无障碍研究会的一名视障工程师。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和视障小伙伴一道，对一些互联网产品做无障碍体验测试，找出问题、总结问题，并向产品团队提出解决方案。

    信息无障碍研究会是一个民间公益组织，其秘书长梁振宇致力于推动建设中国的信息无障碍网络环境。所谓信息无障碍，简单来讲，就是要让包括视障者、读写困难者在内的所有用户，都能够顺畅地使用互联网。

    “网络，已经成为视障人士融入主流社会的关键渠道。”梁振宇看到，借助网络，视障者可以和健全人一样，参与社会，创造价值。实际上，除了需要借助读屏软件来“听”，视障者对互联网产品的使用，与一般人并无不同。“你们用的APP，我们也用。”王孟琦用微信聊天，用淘宝购物，也用“快的”打车——90后的他，同样是网络一族。

    梁振宇强调，实现信息无障碍，不是大动干戈为某些用户开发一个所谓的“特别版本”；而是就在原有产品基础上进行无障碍优化，提升其易用性而已。

    信息无障碍，一个尚陌生的概念

    那么，问题来了，所谓的“无障碍优化”，指的是什么呢？

    视障者在使用信息产品时，依赖的是语音辅助程序或者读屏软件，靠语音提示来判断当下鼠标移动到了哪个位置，手指触碰到了什么功能按钮，或者当下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什么内容。

    但如果产品的无障碍做得不好，读屏软件就成了“哑巴”，或只能“含糊其辞”：一些栏目读不出来，或者读出来却无法确切告诉使用者这到底是什么。比如说“发送”按钮，看起来一目了然，但如果开发者没有给它设置文字标签，那么读屏软件就只能够读出“按钮”二字，让使用者一头雾水。“这些是互联网产品在无障碍方面存在的常见问题。”王孟琦说。

    找到问题或许简单，但解决问题并不容易。

    梁振宇说，要做无障碍优化，首先就要求产品开发团队对无障碍有所认知。尽管在欧美，无障碍已经稀松平常，可在中国，这一概念刚刚兴起。就算工程师们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无障碍，并尝试做无障碍产品，但“信息无障碍”是个专业领域，大多数学校没有专门课程。再加上现在互联网产品都由团队负责，每个问题都有优先级，一些公司就会将“无障碍优化”这一看起来“小众”的需求，搁置一旁。

    不该被忽略的庞大人群

    然而这一需求，并不“小众”。

    顾伶磊从2011年起就持续地在向互联网公司反映视障者的诉求，不过大多数沟通都“无疾而终”。他常挂在嘴边的数字，是1691万。这是我国视障人士的数量。人数众多，也是顾伶磊在说服互联网公司时常打出的一张牌。他会据此告知那些产品团队，做无障碍优化不是纯粹做公益，同样能获取一批规模不小的用户，有利可图。

    “推广任何一个新鲜事物，都会遇到困难。我们不仅要帮互联网公司做产品优化，更要花大量精力给他们做科普，做引导，让他们接受和践行信息无障碍理念，让他们意识到视障用户的消费能力不亚于普通用户。”梁振宇指出，信息无障碍能够造福的，也不仅限于这千万视障者。它能造福听力障碍、读写障碍和老年人等群体。这些人，应该和其他人一样，平等地享受互联网带来的便利。

    正如一位视障者所说，在苹果推出Voiceover（一款语音辅助程序）之前，他们自己也没想过，原来盲人也能用触屏，信息无障碍为他们开启了各种可能。

    今年10月15日，腾讯将《移动端信息无障碍标准》捐给了中国信息无障碍产品联盟。该联盟由信息无障碍研究会、腾讯、阿里巴巴、百度和微软（中国）共同发起。

    “这个标准填补了行业标准的空白，也给了那些愿意做信息无障碍的公司一个可供参考的依据。从更高层面上来说，它对整个中国互联网行业的信息无障碍建设都有推动作用。”梁振宇表示，他们将听取更多联盟成员的声音，将标准完善之后，再推广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