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我不知从哪里听来说是古战场,我也就这么相信着。烈日红壤,似乎空气中都有厮杀的意味,树叶流着血,飒飒作响。我对战场有一股敬畏之情,环顾四周,想象我穿碑而过,于是动作收敛,不敢造次许多。
“西出阳关无故人”,这句话听来有多么的亲切柔和,却叫我难以与这开阔炽热的地界相配,我没有精力想象阳关的秋冬,也许是萧瑟,可现下七月的阳关,也并不欣欣向荣许多。黄土沙丘间,有很多绿色,起伏不定,乱石飞沙,倒也寂寞。
西汉以来,阳关几乎一直是个军事要地,多少将士曾在这里戌守征战,多少商贾、僧侣、使臣、曾在这里验证出关。那日玄奘背着满满的行囊,从远方缓步而来,风尘仆仆的脸上忽然松动了,他由此处入关,便是到家。
隋唐之后,阳关被弃,昔日雄关逐渐水毁沙埋,只留下现在一个土台占据制高点受人眼光洗礼。
于老师让我们找地方呆着,我蓦然想起高一的时候听于老师讲西北线路提到了这个环节。在西北的一块天地相接的地方,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对着一块陌生的岩石,喊自己的名字。当时的我被这种构想震惊了,从而是被吸引。当你用某种方法达到一整个空间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这已经是令人开心的事情了,你对自身的关注将会达到一个顶峰,从而会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你的感受。当你将什么东西说出口,一阵风从岩石风化的拐角经过,你的声音会消散在风里吗?为了这个活动,我一度想去西北。
如今我在这里了,闻言我立刻转身出去,捡了一处沙丘席地而坐,望尽视线所及之处。
我看到一条宽阔的大道,几千年前曾有络绎不绝的车辆在这里开过,我闭上眼睛,几乎听到那驼铃、那脚步与黄土的摩挲挤压、那瓷器在包裹里隔着布轻轻地碰撞、还有隆隆的有节奏的车轮声阵阵。我睁开眼,声音亦未断绝。那扬尘、那车辙、那牛鞭挥起的弧度,折射出一轮新的夕阳出来。我压低帽檐,往远处看,几乎能看见一汪不小的水,两处森林,还算青葱地长着。我忽然感到一种莫须有的悸动,炎热的沙子煨烫我的屁股和鞋底,未有遮挡的侧脸快要灼起来,在这样的天气下,我未尝感受到壮烈和凄凉,反而是浓厚的烟火气息,以及仿佛这是本该有的样子的感觉。我兴许是错了罢,“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哪里有那般凄凉,只是老友看着杯底,浅晕的笑意罢了。必然是有肃杀和悲烈的,不然哪来的无定河边骨,只不过如那雄关一般,无法为人所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