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里行间

◎黄西蒙

    如果在几百年后回看今天关于人类进化的诸多研究著作，或许那时的人会发现，今天很多人对进化方向、生命形式的理解都太狭隘了。不过，最近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的《金属与肉体：技术如何接管人类进化》一书，为技术与人类进化的关系提供了很多有趣的思考。虽然有些创见看似有些开脑洞，但实际上，在科幻文学乃至科学研究中，一些发展方向已经有了苗头。

    这本书的作者是加拿大学者奥利维耶·迪安斯（Ollivier dyens）。在本书的介绍中，官方给出了这样的评语：“我们正在成为一个由机器人、克隆人、转基因动物和无数种人类、信息共生体居住的世界中的文化机构”。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说法，因为在很多人的认知里，生命就是由分子组成的碳基生物，即便有了人工智能，机器人也是由机械与计算机组成的“生命”，并不具备真正的灵魂。

    但是，近年来风靡全球的科幻电影中已经多次警告世人滥用人工智能的危害，如果不能合理运用技术，人类进化的方向被技术牵着走，那么人类的未来恐怕是灾难性的。当然，这种反乌托邦式的思维，在百年来的文学作品中也常见，不论是卡夫卡笔下的变形角色，还是奥威尔文学世界里的冷酷现实，都给人们足够的警示。从本质上说，这是现代性的灾难，是一味强调技术发展却忽视了灵魂世界而导致的无奈结果。

    《金属与肉体：技术如何接管人类进化》一书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作者在论述卡夫卡的变形生物的问题时，不仅从技术角度出发来思考，还带有浓郁人文精神的危机意识。在书中，有这样精彩的论述：“变形生物居住在一个专属的、私人的、与我们的有机世界没有联系的世界里。为了活着，变形生物必须制造自己的宇宙，因为那是它们唯一可以存在的地方……一个新的身体正在变得清晰可见，那是一个饱受社会压力和政治压迫的身体，一个基因构成的血肉之躯，一个由螺栓组装起来的有意识、有思想的身体。”

    这样的判断可谓一针见血。其实，如果仅从生理进化的角度来看，人类的确在不断挑战自我，挑战世界，从昔日东非高原上的原始人一步步成为主宰地球的霸主，但自然界对人类行为的反噬其实也一直存在。不论是科技伦理沦丧导致的人性裂变，还是地球环境破坏产生的各种人类生存危机，都隐喻着一个深刻的道理：单纯依赖技术进步而不在伦理层面进行反思，人类的进化未必是乐观的。但是，很多人对此依然没能产生足够的警惕，而是对技术进步盲目乐观，却丝毫看不到技术对人类的异化作用。

    《金属与肉体：技术如何接管人类进化》一书的深刻性与趣味性正在于此。本书的论述幽默风趣，即便是批判的话语，也并不会让人立刻感到不悦，而是在看似调侃的内容中，得到了一种精神的操练。很多时候，我们并不能断定历史的走向，却可以对当下的诸多问题深入反思。当技术带来的隐忧已经十分明显时，人类的确不应该继续沉溺在所谓的“进化成果”的幻想中。尊重生命形式的多样性，知晓进化方向的可能性，警惕滥用技术的风险性，正是此书提供的洞见，也是应当引起我们深思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