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01日 星期五
芊芊羽衣傲冬霜

物种笔记

阿 蒙

    数数节气,小雪已过。今年的物候行得晚了些,路上不见薄冰,衰草上的早霜太阳一出便融了。花坛里的花儿早就被珀耳塞福涅带回了地府,冬终于来了。

    如今园艺发达,深秋的街景还看得到不怕冷的旱金莲、仙客来,可惜只要一上霜,大多无回天之力。可是在这初冬的街头,还有一种“花”被装在小花盆里。它们大多依然艳丽地“开”着,有玫瑰的紫红,牡丹的粉艳,也有如雪团一般的白,煞是好看,就算蒙了薄霜亦不见凋零。

    不过这些“花”本不是花的。仔细瞧,便会发现这些着着颜色的植物其实都是叶子。外层是深沉的绿色,中间的叶子层层叠叠,半包裹着,边缘如波浪般褶皱着,还真像朵花。内层的叶子也好看,包裹深处虽还是绿色,但显露在外的却是靓丽的颜色,紫也好,粉也好,白也好,哪怕是嫩嫩的黄,都是这个季节缺少的。

    有人猜这是什么,但大多数打了哑谜。倘若有个知晓的,说这不是什么新鲜植物,大抵是菜市场里圆白菜的亲戚。众人便瞪圆了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不过答案还真是对的,这种看着像花朵的菜,其实就是甘蓝的一种,名为羽衣甘蓝。

    提及甘蓝,如今关于这种蔬菜的文章也不少。我们常吃的卷心菜、花椰菜、西蓝花、苤蓝以及西餐里才看得到的抱子甘蓝,都是千年来人类驯化野生甘蓝的产物。这种原生欧洲的蔬菜,甚至在中国还发现了它的栽培变种——芥蓝。而人们至今还不知道,广东人最爱白灼的芥蓝是何时从欧洲传到东方,成为中国人箸下的传统蔬菜。在人类这里,甘蓝基本没有离开吃的范畴,人们吃掉了它的茎、叶、种子,甚至连开的花都没放过。

    不过,经过人类“驯化”的食用甘蓝从植物形态上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野生的甘蓝,生活在从地中海沿岸一直到北海边的石质荒坡上。忍耐力极强的它可以在贫瘠寒冷的白垩岩荒草滩上生长。野生甘蓝极为耐寒,也耐得住贫瘠的碎石土壤,叶片表面覆盖有白粉状的蜡质,可以抵御欧洲冬天的湿冷;叶片肥厚多汁,用以在贫瘠的土地上蓄积更多的水分和养料。野生甘蓝是典型的两年生植物。它的种子在第一年夏末发芽,小苗儿会赶在冬天来临之前长出丰满叶片,用厚厚的叶片和粗粗的茎越冬。等到第二年春天,温暖来临之际,它便快速长高,从茎的顶端抽出长长的花苔,开出灿烂的淡黄色花朵。春末夏初,长长的角荚成熟开裂,种子随之散尽,甘蓝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甘蓝这样的习性和欧洲的气候有关。欧洲的夏天炎热又干旱,雨季都集中在秋冬。喜欢湿润的甘蓝,为了获得水分,就把自己的生长季节选在秋天,把开花结果选在春天。在欧洲和地中海沿岸,众多与甘蓝习性类似的两年生植物是这里最大的植被特色。不过这样的习性也让甘蓝具有了很多普通植物所不具备的独特能力,那就是耐寒。食用甘蓝叶片上用以防寒的蜡质,因为口感很差而逐渐变薄,食用甘蓝的耐寒能力不及野生种。而在形态上,羽衣甘蓝更接近野生甘蓝。因为人们不但看中了甘蓝叶片里富含花青素,还看中了它的耐寒性。羽衣甘蓝是野生甘蓝与食用的彩色甘蓝变种的杂交后代,它叶片上防寒蜡质的厚度与野生甘蓝非常接近,于是它便也具有了野生甘蓝不怕寒霜的独特品质。

    偶然忆起春月在上海街头漫步时的情景。上海的冬天不算寒冷,低温不过零度上下。初春天气风和日丽,阳光算不上温暖却已经驱走寒气。路过街头公园的花坛,陡然发现花坛里经历一冬寒冷的羽衣甘蓝们争先恐后地长出长长的花茎。原本“花朵”一样半包的叶子芯也变成了豌豆藤的梯子,丑陋地拔地而起,茎顶上捧出一大束的花苞。做了一冬天假花的“包菜”终于露出真面目,打算在这摇曳的春光里开出淡黄色的花来取笑我们了。

京ICP备06005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