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04月23日 星期六
数字化:古村落遗产的正确打开方式
邓华德摄
泥土摄
行者摄

■行者无疆

    文·杨 雪

    此行去江西抚州市金溪县,总觉着这个明明陌生的地名透着些许似曾相识,直到当地人开始自豪地介绍:王安石的外婆家和丈母娘家都在金溪,也算是半个金溪人。我恍然大悟,“金溪民方仲永,世隶耕……”,难怪,王安石就是在舅舅家见到这小神童,又于7年后在舅舅家得知其已“泯然众人”,之后才有了传世名篇《伤仲永》。

    如果说王安石只是与金溪有着姻亲关系的话,那么“心学”大师陆九渊则是正宗地道的金溪人士——金溪县陆坊青田村人。人才辈出的陆氏一门曾在此十世同居,不仅有“金溪三陆”(陆九韶、陆九龄、陆九渊),还有多位朝廷命官。

    金溪古村落的格局是方正的,从四四方方的房屋立面、庭院内饰和水井,可以看出村民世代传承着平直中正的理念,尚儒之气蔚然成风。随处可见门额上的大夫第、进士第、总宪第、文林第……自两宋至明清,除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临川才子之外,真不知此地究竟出了多少状元、进士、尚书、侍郎……

    雨后初晴,裹着青苔的青石板路依然湿滑,道旁依然泥泞。伴着路面凹陷的独轮车辙,穿过高墙下的窄巷,一间一间品读斑驳的明清老屋。地面、墙上、靠近地面的门板和柱子上的苔藓把青灰色的宅子映成青绿色。梁间,自来自去的燕子在呢喃。有的村还有老人坚守着老屋,过着俭朴的乡村生活,对屋舍做一些简陋的修缮。有的村已经基本上废弃,柱倒瓦塌,积着烂泥,院墙上长满苔藓和小草,屋里墙上贴着的挂历色泽已退但还能辨识——时间驻足在80年代。这是一座活态的明清建筑博物馆,鲜活的过于真实。

    然而人总是矛盾的。看多看惯了商业化的古城古镇,就对修缮一新、充斥着水泥味儿的宽街窄巷嗤之以鼻,标榜原汁原味的老腔老调。现在,真正走进这些除必要指示牌外再无添加任何现代商业痕迹的明清古村落,当破败与荒废赤裸裸地暴露,当在湿滑的路上险些摔个大跟头,当看到一位80岁老人独居在一间漏水的废弃老宅里——此情此景,苍劲却显无力,岁月并不静好。

    即使金溪政府非常重视保护古村落,已经在做专业的修缮,村里的文保员也在以螳臂当车之力捍卫祖先遗产。但大多数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大多数有条件的家庭也都在新的宅基地或镇上另盖了房。空心的农村在哪都一样,人当然都渴望方便、舒适的现代化生活。即便耗巨资修好了古村老宅,再大声疾呼诗礼传家的乡风,又能吸引多少人回归?何况,乡风已逝,难以再造。记得去年两会采访冯骥才先生时谈到古村落遗产,他认为留住原住民才能留住乡愁,而如何让原住民意识到村落的文化价值,唤醒一种文化自觉,是最难的事。

    作为农耕文明的活化石,古村落被工业时代的价值观所摒弃。吊诡的是,作为信息革命诞生的宠儿,数字技术又能够用作抢救农耕文化遗产的先进工具。例如,用遥感技术和信息系统技术可以记录、保存古村落在不同历史阶段的遗产价值,不必再受制于古建的自然损毁或城镇化发展;用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技术可以恢复、展示、传播和阐释文化遗产,而不必完全执着于从物理空间上耗财耗力去恢复古建。几年前,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郭黛姮的研究团队就用数字化手段“重建”了圆明园——从物理空间上重建圆明园既不现实,也没必要。

    对物质遗存的供养,可以勉强留住古村落的形态,而对非物质遗产的记录和传播,才能助推中华传统村落精神内核的传承和发扬。清城睿现数字科技研究院此行与金溪政府达成“金溪共识”,对濒危老屋发起抢修号召,同时拟建“金溪传统村落群”数字博物馆。从建筑学、文保、艺术等专业角度,保护古建固然迫在眉睫。但作为一个大众文化消费者,我更期待用数字化的方式打开这一方尘封在赣东江右的儒家田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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