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是当今生命科学中最热门的话题之一，但一般人却又不愿意提到它，因为它对健康的威胁太大，人们宁愿敬而远之。不过，掩耳盗铃终究不是办法，人们应该正确地认识它，才能真正地减少它对健康的威胁。所以，对癌症知识的普及至关重要。

    随着现代科技的进步，近百年来科学界逐渐涌现出一些发现、识别、杀灭人体内癌细胞的方法和技术，努力实施的结果确实也让部分癌症病人“战胜”了癌症。曙光初现，让人们欢欣鼓舞，更加坚定了“早期发现、准确识别、彻底杀灭”的抗癌方针。不过遗憾的是，人类距离“战胜癌症”仍是遥遥无期。严峻的现实提醒人们思考：我们对癌症的认识是否有误？

    法国进化生物学家弗雷德里克·托马依据达尔文的进化论观点，并结合自己在澳大利亚偏远地区和海洋深处的观察结果，形成了与癌症成因有关的新理论：癌症并不只是一种疾病，而是进化的必然产物。在自然选择的作用下，单细胞生物组成一个个“克隆社会”，形成复杂的多细胞结构。部分细胞分化出多种功能，为这一多细胞结构的整体运作服务，但在监控机能缺失时，这些细胞会为了自身的发展而大量增殖，癌症因此出现。所以，癌症是细胞“背叛”的结果，它的出现是生命进化必须付出的代价，不可避免。

    托马据此写了《人人都有癌细胞：来自进化和生态学的启示》这本书，告诉人们：既然癌症是进化的必然产物，人类应该放弃“战胜癌症”的逻辑，试着与体内的癌细胞共存，甚至引导癌症的发展，将其对生存质量的影响降到最低。

    这是一本从进化科学的视角来解释癌症的科普书，让人们重新审视对癌症应有的认识，写法上多采用拟人化的手法，倒也生动有趣。这本书曾获第11届法国高等教育与研究部“科学品味奖”，出版社选择此书出版中译本，是很有眼力的。

    在医疗实践中，近数十年来对待癌症的治疗，事实上也在悄悄地起着变化。比如，外科手术从扩大手术范围以求根治，到追求根治与尽可能保存脏器功能并重；放疗、化疗从只考虑杀灭癌细胞到更注重患者的生活质量等；甚至如采用维甲酸等治愈某些类型白血病，也可视为改造癌细胞、“引导癌症的发展”思维的成功实践。

    作为一名临床医师，从癌症的防治实践来看，癌症的预防当属首要之事。比如，已有大量的证据表明，多种癌症的发生与烟草的使用有密切的关系，控烟能明显减少肺癌等癌症的发病率，避免部分人群癌症的发生。人乳头瘤病毒疫苗的使用，能有效地预防高致病性人类乳头瘤病毒的感染，也就阻止了宫颈细胞群中“背叛”分子的出现，说明宫颈癌并非不可避免。癌症是“一组”疾病，它们有许多共性，但也有许多鲜明的个性。如部分前列腺癌被视为“惰性癌”，可以与宿主共存多年。但即便是前列腺癌，亦有少部分为急剧进展的、至少在目前看来无法与之共存的，在部分甲状腺癌中亦有类似的现象。而在其他癌症中，有此种共存机会的似乎并不多见。

    人们确实应该从多个视角来进一步认识癌症，正如本书提示：既然难以“战胜”，可否争取与之共存？斯言善哉，人们当努力改造此种顽疾，“让癌症归顺，与癌症共存”。不过，以人类改造自然的可能来看，对于癌症，至少目前大约只能“剿抚并举”吧。

    （作者系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原院长，健康教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