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世界

    小忆17岁，高考没考到理想的分数，一个人在家手足无措地嚎啕大哭。

    外婆出现了，给小忆买了一只盐焗鸡腿，鼓励她，“跌了跤，要长高”。就像小忆幼时学骑车摔伤腿时她说的那样。

    外婆像算命先生一样笃定地说，小忆再考一次一定就能上好学校。

    小忆二十四五岁，在公司加班加到肠胃炎发作，同时又收到男友的分手信息，男友说他没办法接受小忆从广东跑到北京去，如果不愿意回来就分手。

    外婆在小忆家里出现，给小忆煮了一碗清汤面。

    她也搞不懂小忆的选择，心疼小忆的工作太辛苦，北京也没有家乡好。但是她更不喜欢小忆那个前男友，她嘱咐小忆不用管他的话，自己爱待在哪儿就在哪儿。

    你多往北边靠近水的地方走，合适你的人好像就是在那里遇见的。外婆说，这是她从未来的小忆那里打听到的。

    小忆27岁，有了满意的工作和幸福的婚姻，外婆出现在小忆结婚旅行的机场。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满脸笑容地拍了拍小忆的头。小忆给外婆看她的行李袋，还是外婆给绣了个“忆”字的那一只。

    ……

    很快小忆有了第一个孩子。

    怀孕6个月时，外婆在小忆的人生中最后一次出现。

    她为小忆做了一坛猪脚姜。然后流着眼泪看着小忆说，真好。

    这就是外婆在时间森林来来回回中所到达过的最远处了。她没有到过比这更远的任何地方，但她已经满足了。

    ……

    小忆问外婆，能不能回到20年前在山崖上的时刻，提醒自己小心，不要跌落到山崖下去。

    外婆说不行啊，那正是她自己（外婆自己）的选择。当时太危险了，她（外婆）看到迷路的孩子就在悬崖边上，一只豺狗盯着他，她身边没有称手的武器，山里刚下过雨，连火把都没有，呼救也无人回应。

    正是20年后的她自己（20年后的外婆）在悬崖上忽然出现，用火把赶走了野兽，那孩子才得以被保全。

    外婆在当时（1998年）就跟20年后的她自己（2018年的外婆）碰过面，她知道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跳下悬崖，进入森林，20年后的她自己就没法带着火把出现。

    小忆很自私地想过，外婆明明就可以自己跑掉，前提是如果放弃救那个孩子。

    但是她知道外婆不会这样做。

    外婆似乎也知道小忆在想什么，又补充道，她一个老太婆，跳下去了也还有二十年呢，她要是自己跑掉，那个孩子才3岁就没了。这不亏！

    小忆流泪点点头。

    外婆说她惟一的遗憾就是当时给小忆做的家乡小吃还没做完，她很想陪着小忆长大，也是没想到二十年来只能见她几个小时。

    这就是外婆了。小忆想。

    外婆只是一个没读过书的村妇，却在千钧一发时做出了一个牺牲生命的决定，甘愿为救一个陌生孩子的性命从此远离亲人，孤单地被困在一个范围为20年的黑暗森林里。

    那个拿着火把、英勇地与野兽搏斗并直面宿命的外婆，真是一个温暖的勇士。

    ……

    外婆没有告诉小忆，当时让她下定决心跳下悬崖的另一个原因。

    当晚，20年后的外婆拿着火把赶到，赶走了豺狗，外婆（1998年的外婆）本来并没想过跳崖，而是打算抱着孩子直接回到村子里去。

    “被20年后的自己解救” 这件事情，在当时（1998年）的外婆、一个念书不多的老太太看来，是不可思议的。起初她还以为这是自己在惊慌之下出现的幻觉，可以不必理会。

    可是20年后的外婆让正在回村的自己看到了未来十几年后的一幕场面，这让她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当下在山中迷路的那个孩子，长大后因缘际会在小忆工作的公司做保安。小忆加班到深夜，下班走到公司门口附近，肠胃病发作，昏倒在马路边，险些被粗心的汽车司机碾过。是保安及时发现了小忆，又把小忆送到医院，才让小忆躲过一劫。

    外婆意识到了其中的命运与时间之环。

    如果她没有在当时（1998年）跳下悬崖，进入时间森林，她便无从在20年后（2018年）穿梭时空赶到此处，那个迷路小孩也无从被解救，十几年后的小忆便不知能否幸免于难……时间线上一切环环相扣，一旦其中一环被打断，后续就不知将如何编排。

    身为外婆，她不敢冒险。

    （作者系剧本策划、编剧，本文系2021年北京科幻创作创意大赛第十届光年奖科幻剧本一等奖获奖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