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是说古代“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这实在是对古代社会的极大误解。以通讯来说，秦汉以后就形成了极为完备的驿传车马制度。这个制度的效率如何呢？神爵元年（公元前61年），西汉大将赵充国驻兵金城（今兰州），平定西羌，向朝廷禀报战略方针，奏疏从金城送至长安，单程一千四百多里，驿传往返需要多久呢？从奏疏送出开始计时，往返将近三千里，七日就收到了朝廷的批准书，这还包括了朝廷收到奏疏以后层层传递和开会商议的时间，真可谓是神速，可以称作是当时最快的快递。

    这个速度快到什么程度呢？著名文学家茅盾在1940年经西兰公路从兰州到西安，描述说：“这一条七百公里的汽车路，说一句公道话，实在不错。”“胶皮轮的骡马大车……公路上来回一趟，起码得一个月工夫。”也就是说，民国时期，胶皮轮的大车，往返兰州至西安，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两相对比，我们就能理解两千多年前汉代的驿传效率了。

    这个高效通讯系统的运转，首先要有完备的驿站系统。尤其是在边塞地区，各种军国要务必须迅速传递，朝廷的诏令更需要及时下达到前线，来往的公差、商贩需要休憩和补充给养，所以国家在交通干道上，每隔一定距离，设置驿、邮、置等不同名称的驿站，配备马匹和车辆，以满足公私之需。著名的敦煌悬泉置遗址就是汉代邮驿机构的代表，据考证，当时这里有工作人员三四十人，马40匹，车辆若干，可以说是一个很完备的“邮政事务所”。这样的“邮政事务所”，不仅提供信息传递服务，还为往来人员提供食宿补给。除了接待官方工作人员，也接待商旅和外国使团。

    为了保证信息的快速传递，马匹在邮驿机构中是必不可少的，也是邮驿机构中最宝贵的财富，所以马匹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当然，这主要是因为马在古代是非常重要的战略力量，骑兵在古代战争中经常起着决定性的作用，“马者，兵甲之本，国之大用”，汉代伏波将军马援的这番话道出了马对于古代国家和军队的重要性。邮驿机构中马匹如果死亡，相关责任人要被追责或者依律赔偿。从悬泉置遗址发现的汉简中，对马的颜色、性别、标记、身高、名号等有详细的记载，充分反映了对马匹的重视程度。同时，朝廷禁止优良马匹外传，《汉书》中说：“马高五尺九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关”，这可以看作是古代的“贸易禁运”，即高大且年轻的马匹，是不允许出关的。如果有人敢偷盗，“盗马者死”。

    按照文书信息的重要性，邮驿机构有不同的传递方式。最紧急重要的信息，驿骑飞马传递，借助沿途驿站的换马接力，“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流星”，对传递速度和期限有严格的限定，好比是现代的快递，限期必达，速度快，成本高。《汉官仪》记述说：“奉玺书使者……其骑驿也，三骑行，昼夜千里为程。”普通的文书，通过车递、人递的方式，在各个邮驿机构之间依次传递，最终送达收件人手中。

    国家完整的邮驿机构，不仅满足了政令的上通下达，而且为家乡的亲人带来了远方的问候。湖北睡虎地遗址中出土的秦代家书中开篇就问：母毋恙也（母亲好吗）？山水迢迢，时光荏苒，亲情与乡愁是永恒的牵挂。

    （作者系兰州大学资源环境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