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教女儿背诗，李白的《送友人》：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女儿听完很高兴：“妈妈，斑马我知道！我在图上见过，身上有一条条的斑纹！”我说：“不对，不是那个斑马的斑，是班级的班。”女儿陷入迷惑之中。

    不光女儿迷惑，之前有个深圳的语文老师也跟我反映过，听写这首诗的时候，很多学生都写成了“斑马”。归根到底，是因为学生并不知道“班马”到底是怎么来的。教材里注释了一下，说“班马”是离群的马。可是，“班马”为什么是离群的马呢？就没有进一步解释了。

    如果我们知道“班”这个字的本义，就很容易理解了。“班”的金文由“玨”和“刀”组成，“玨”就是玉珏，是一种瑞玉。“班”就是用刀把玉珏分成两半，作为信物。所以“班”有分开的意思。

    后来，“班”引申为撤回、调动，比如“班师”，就是把军队撤回来。作为名词的时候，“班”可以表示按照工作或者学习的需要而分开编成的组织，比如“班级”。幼儿园里有小班、中班、大班，就是按照年龄分开的。“班”还可以表示演出团队，比如“戏班”。再后来，“班”又引申为按照规定一天内需要工作的时间，比如“白班”“夜班”等等。还可以表示定时开动或者运行的交通工具，比如“班车”“班机”“航班”。

    可以看出，“班”的一系列引申义，其实都是从“把玉分开”的本义中延伸出来的。回到李白的诗里，“班马”，指的就是与其他马分开的马，孤独离群的马。李白的朋友要孤身远行，此时，天边一片白云飘然而去，一轮红日正向着地平线徐徐而下。而朋友此后，也将如浮云一般行踪不定；李白心里充满眷恋，如同落日一般依依不舍。挥手告别，朋友的马与前来送行的马分开了，萧萧长鸣。我们在理解“班马”的基础上，再读这首诗，就会感到离别之情黯然销魂。

    带“王”的字，很多都和玉器有关。除了“班”以外，我们常说的“琢”也属于玉器加工的范畴。“玉不琢，不成器”，意思就是玉不经过雕琢，就不能成为玉器。《诗·卫风·淇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切、磋、琢、磨，分别是加工骨头、象牙、玉器、石头，经过切磋琢磨之后，这些原始材料才能成为精美的“器”。由此产生了两个词——“切磋”“琢磨”。现在，人们经常用“切磋”比喻两个人在道德学问方面相互研讨勉励，用“琢磨”来比喻思考的过程。

    玉经过加工以后，就成了玉器，比如玉环、玉珠、玉璧、玉璋等。它们的品质不同，有的很完美，有的有“瑕”。人们用两只手拿着玉把玩，这个叫“弄”。“玩”和“弄”的本义都和欣赏玉石有关。

    带“玉”的字，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如果掌握了它们，就会对中国的玉文化，有更加深入的认知。

    （作者系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科学文艺委员会委员，文学博士，“三千字”品牌联合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