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2月05日 星期五
二十四,扫房子
□ 梁永刚

    乡谚说:二十三,糖瓜粘。在乡间,腊月二十三这天祭过老灶爷后,便开始紧锣密鼓地进入过年“倒计时”。“二十四,扫房子”是老家的传统习俗,“腊月二十四”这天是乡亲们约定俗成的扫除日,也是年前的第一项准备。按照风俗,各家各户都要在这一天进行一番大扫除,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六闾庭院,掸拂尘垢蛛网,疏浚明渠暗沟,把一年来家中积存的陈灰垢土彻底打扫一遍,村子里到处洋溢着欢欢喜喜搞卫生、干干净净迎新春的气氛。按民间流传的说法,因“尘”与“陈”谐音,新春扫尘有“除陈布新”的涵义,其用意是要把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寄托着人们破旧立新的愿望。

    在童年的记忆中,腊月是一年里的农闲时节,而且过了小年,各家各户过年的东西基本准备齐了,不需要大动烟火了,因此各家各户都会把一年没碰过的旯旮的尘土蛛网,炕席底下的积尘清扫干净,并且清洗各种生产生活用具,一派忙乱而又欢乐的景象。虽然当时农村居住条件极其简陋,但到了腊月二十四这天,扫房子却是必不可少的。每到这一天,大人拿扫帚,小孩拿鸡毛掸子,全家老少齐上阵,集中力量大扫除,记忆中的年味也从这天开始,这个时候已经进入寒假了,孩子们也就成了大人的好帮手,这个时候可能是一年最乐意干活的时候,兴冲冲地找来长长的竹竿子准备绑鸡毛掸子,这样才能扫除高处的灰尘,可往往绑好后已经成为自己最新式的武器,威风地举着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们追逐起来。

    扫房子是一项费时费力的“大工程”,也是家里的一件大事,母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有钱没钱,打扫干净好过年”。到了那一天,全家老少齐动员、笤帚抹布同上阵,把屋角的蜘蛛网、房梁上的灰尘全部打扫干净,通常要忙上一整天,累得腰酸背疼。老家住的是土坯房,冬天乡下都有在堂屋生炉子取暖的习惯,一个冬天烟熏火燎下来,堂屋土墙上糊的那层报纸早已面目全非。父亲是乡村教师,每年放寒假回到家里总是捎回来一沓子废旧报纸。等到腊月二十四这天早上,母亲打好一大盆浆糊后,父亲便招呼我和哥哥姐姐开始糊报纸。父亲站在自制的木梯上,把土墙上的旧报纸一张张揭掉,然后我和哥哥姐姐小心翼翼地将其折叠好放了起来。毕竟在那个几乎没有任何课外读物的年代,这些糊墙的旧报纸曾经是我们了解外面世界的一扇窗口,滋养着我们求知若渴的心灵。等把墙上的旧报纸全部揭下来后,我和哥哥姐姐轮流端着盛满浆糊的盆,父亲手里挥舞着刷子,开始往斑驳粗糙的土墙刷浆糊。随着一张张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报纸上了墙,阴暗的土屋里顿时亮堂了许多,一下子增添了不少过年的喜庆气氛。

    再后来,等我上到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一家随父亲来到了他任教的那所乡村学校。学校的住房也很紧张,但考虑到父亲孩子多,照顾性地给我们全家安排了三间临时住房,虽然这几间房子也是脏乱不堪,但和过去那种伸手就能摸到屋檐的土坯房相比,已经足以让我和哥哥姐姐欢喜不已了。记得搬进新房后第一年的腊月二十四,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半鱼皮袋石灰,吩咐我和哥哥姐姐找来了几个废弃的塑料桶,然后将石灰分别倒进桶里并掺水搅拌。在父亲的带领下,我们一家老小干起了“粉刷匠”的活计。经过整整一个上午的劳动,虽然衣服上鞋上甚至脸上溅上了星星点点的石灰水,特别是我的手上经过石灰水的侵蚀火辣辣地疼,但一看到家中灰暗的墙壁焕然一新,所有的劳累和疼痛顿时烟消云散了。

    如今,我已经走出乡村在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生活条件和生活环境有了很大改善,但“二十四,扫房子”的习俗我一直根深蒂固地传承着,坚守着。可能是我和妻子都是在农村长大的缘故,每逢腊月二十四这天,我们都会自己动手来一次彻底的“扫房子”,儿子忙前忙后成为我们的小帮手,高高举着鸡毛掸子清除墙角的蜘蛛网,妻子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擦洗家具电器,我站在凳子上小心地擦着窗户上的玻璃,一家人其乐融融,累并快乐着。然而,对于身边那些年轻人来说,他们既不知道那些流传在民间的年俗传说,更不懂得祖辈留下来的那些名目繁多的老规矩,他们或许还会在心里暗暗发笑:为什么非得选择二十四扫房子呢,年前哪一天有时间搞一次家庭大扫除不就得了。当然,由于工作的繁忙和生活水平的提高,这些年轻人会让家政公司来承担这一“传统项目”,把自己从“扫房子”的习俗中解放出来。

    流光飞逝,岁月更迭,不管扫房子的方法如何改变,但是“二十四,扫房子”这一约定俗成的习俗仍在传承着,这也可以说人们延袭的是中华民族一种抹不去的过年情结。

    (作者为科普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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