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08月07日 星期五
负笈求学闯天下
□ 苏畅斌

    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百废待兴,急需人才,政府机关和各类专业技术培训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创办起来了,报纸上几乎天天都能看见招生广告。

    1951年下半年,我看到一则中央燃料工业部干部学校的招生广告,招生对象是初中毕业生,所学专业是地质勘探。其时,我对“地质勘探”还没有概念,但是感觉“中央燃料工业部干部学校”这个牌子好大、好响亮,顿时动了心。没有跟任何人商量,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报了名,三天后,参加考试,没想到我居然被录取了。

    我很高兴,同时也有点担心,不知道家里人是否同意我去外地读书。临出发的头一天,我才回到家里,告诉母亲我考取了干校的消息,还告诉她,明天晚上我就要乘火车北上赴校就读。

    母亲一听,眼泪哗哗地流,难过得不能自已。我理解母亲的心情,“儿行千里母担忧”,她是怕我年纪小,到外地读书,远离家人照顾,难免要吃苦。其实,想到要远离家乡、远离亲人,我也很难过;但是,我迟早要迈出这一步,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亲人的羽翼之下。母亲流着泪问:“儿啊!是不是因为家里穷,供不起你读书,你才要去读那个什么干校?”

    为减轻家里经济负担是我的考虑因素之一,但主要还是想“飞”出家乡,走向广阔天地。我不知该如何跟母亲解释,越解释心里只会越难过,于是,干脆硬起心肠,告别母亲,回到了学校。

    当晚,班主任向老师召集全班同学,由他出钱照了一张全班欢送我的照片。这张照片我至今还保留着,每次拿出来,目睹那一张张青春朝气的脸,都会百感交集。是啊!那时候我们都很穷,但精神生活是多么丰富啊!

    第二天,受母亲委派,大哥、二哥来校向我了解干校情况。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那所干校在北方,学的是技术,毕业后从事技术工作。大哥、二哥说:“你要去读书,这是好事情,妈妈也不会拦你,只是担心你,舍不得你走。”我一听,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了,哽咽道:“我知道!”

    中午,两位哥哥请我在小店吃了一顿便饭。大哥在旧货摊上给我买了一件旧棉大衣,很厚实,说是北方冷,用得着。二哥给我买了一个旧脸盆,这也是不可缺少的日用具。我知道大哥、二哥都没钱,能给我买这些,已经用了十分力气了!这浓浓的兄弟情不仅温暖着我的心,也是支持我勇敢前行的动力!

    我刚来大麓中学时,大姐把她陪嫁的一条棉毯借给了我。现在要远行,我就请两个哥哥将棉毯带回去还给她。大哥说:“不用还了,你在外面也用得上。”二哥说:“大姐听说你要去外地读书,正难过不能来送你,要是将毯子带回去,还不知她该怎样埋怨我们呢!”

    我知道大姐对我的感情,就没有再坚持。就这样,我带着哥哥姐姐们给我的三件礼物以及随身衣物,离开了家乡,独立去闯自己的路了。

    中央燃料工业部干部学校位于当时的中原省焦作县,也就是现在的河南省焦作市,那是一所部属干部培训学校,时任校长由燃料工业部副部长李新兼任。学员成分十分复杂,有刚从全国煤、电、石油企业接收过来的中高级技术干部,来此进行思想改造;有准备转业到企业的稍具文化知识的解放军中下级军官,来此进行基础业务培训;还有我们这些从学校和社会上招来的青年学生和知识分子。办学就是为新中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快速培养急需的技术人才。

    旧中国有一批世界级的地质专家,如李四光、黄汲清、翁文灏等,但基层地质技术人员几乎是空白,探矿方面的技术人才则几乎没有。我们这批学员全部安排学习地质勘探,按未来的基层地质技术人员进行培养。所学课程五花八门,专业课主要有地质和探矿工程两大类。文化程度较高的学地质,文化程度较低的学探矿工程;我初中未毕业,属文化程度较低的,被分配学探矿工程。

    学员实行供给制,食宿衣被全包,每月还发七万元(相当于新币七元)零用钱。我是穷怕了的人家出身,平时就没有用牙刷、牙膏和肥皂的习惯,更不敢吃零食,视七万元的收入如珍宝,每月都给妈妈寄去五万元。后来,我听说,母亲第一次收到我寄去的五万元钱时,高兴得一夜没睡着,觉得我这个儿子出息了,竟然也能赚钱了!

    学校的学习和生活都非常紧张,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做操,七点早餐,上、下午各四节课,每周考试一次,只有周六下午四点以后可以出校门,但晚上八点以前必须返校,周日也安排有活动。我很快适应了学校生活,而且成绩很好,几乎每次考试都是优等。

    正当我如海绵吸水般学习知识,又收到一个喜讯:我被批准入团了!心里由此平添一份使命感,学习劲头更加旺盛。

    (作者为长沙市退休耄耋老人,探过矿,教过书,经过商,著有《活好》《活明白》《筑梦人生》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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