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 河

    有些电影讲述的显然不是科幻故事，但它们的叙述基础却十分科幻。或者说，正是基于某种科幻构思，才使得故事情节得以发端、铺展直至走向高潮。

    比如多年前的电影《变脸》（1997）。被誉为“烂片之王”的大帅哥尼古拉斯·凯奇，不知道为什么会接那么多的烂片？不过这部算是让他成名的影片，故事还是相当不错的。本来《变脸》就是一部警匪枪战片，而且还被吴宇森导演成了一部标准的警匪枪战片。然而整个故事，却是基于好人与坏人的一次“换脸”——为了潜入监狱打探消息，好人探员依靠高科技换上了已成植物人的坏人杀手的面孔。不料过后坏人竟然醒了，威逼科学家给他换上了好人的面孔！说实话这段铺垫漏洞百出，但随后的精彩故事却由此展开。

    随着剧情推进，好人和坏人各自在对方阵营里冒名游走，行为方式自然发生了显著的改变，同时心理状态也因身份的变化而变化——好人开始理解坏人的伙伴与生活，坏人也对好人的家人动了恻隐之心。

    总之，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面孔互换，引出一场如此复杂的动人剧情。

    同样是由华人导演李安导演的《双子杀手》（2019）也相类似。说实话，故事的开篇实在诱人，但总体叙述逻辑却十分单薄。催人观赏的基础本应是智勇双全的男主的历险，前半部的情节也确实是这样铺陈开来的。不料影片过半时画风突变，前来追杀男主的、行为与心理都与之极为相似的年轻杀手，居然是男主的克隆体！而且这名被坏人一手抚养大的克隆人，竟如同动物科幻《苏格拉底》中那只智慧超群的狗一样愚忠于它的主人。

    把上述推动故事发展的科幻因素替换成生活逻辑，其实颇似多年前史泰龙出演的《最后刺客》（1995），也是退役杀手被现役杀手追杀。但由于克隆技术的出现，科幻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被引入了《双子杀手》。不过这样一来，后面的故事构造就略显粗糙了，由精巧构思引导故事变成了简单猎奇引导故事。当男主被一群生化战士屠杀时，那名屡次复活百击不死的克隆士兵本是西方文化中典型的女巫的意象，却让观众毫无悬念地猜到了克隆人不止一个这个事实，使得那一刹那的沉默无声不再那么震撼。

    这类故事往往还需要一段浓浓的说教味收尾。男主对克隆体如是，坏人对男主也如是——“（培养克隆士兵）可以不让更多的家庭失去子女，不再有老兵因心理创伤而自杀，我们可以让世界更和平却没有丝毫伤痛。”这段叙述，让我们想起无数影片中的自我辩解，比如科幻作家迈克尔·克莱顿导演的《昏迷》（1978）——那名盗取昏迷者器官的医院院长也是这般冠冕堂皇地慷慨陈词。而男主的回应，仅仅是一句未必有力的“但你谈论的可是人啊”。

    那么，我很想质疑的是，假如不是克隆杀手，而是机器战士，是不是就没有了所谓的伦理困惑？

    （作者系北京作家协会专业作家，中国科普作家协会常务理事，主要从事科幻和科普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