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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崩遇险后,直升机首先将科学家送至南极建站陆地。 |
回望南极
1989年1月14日夜间22点35分。国内已经是深夜,但是东南极的夏天夜间天色仍然很亮。我和队友们站在甲板上欣赏南极大陆的美景:拉斯曼丘陵的白色雪野上,鱼贯行走着一列列身着黑色燕尾服的企鹅,懒洋洋的海豹趴在岸边的厚冰上眯着眼睛晒太阳,蓝澄澄的天空不时飞过几只神情自负的贼鸥。连绵的冰山珠光宝气,宁静安详地屹立在岸边。白色的天宇和大地无比壮美、浩洁。大家都不愿开口讲话,深怕破坏了这份安宁。
突然有人打破寂静,轻声说:“左前方陆缘冰的山顶,好像有冰块下塌?”这位考察队员举着望远镜。
“不会是冰崩吧?”有人开玩笑。
警觉的郭琨队长抢过望远镜一瞧:糟了!船左舷前方1.8海里处的那座陆缘冰山,情况的确不妙……他刚放下望远镜要找船长采取应急措施,不料“轰隆隆”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来。刹那间有团白色的蘑菇云从冰山顶端高高腾起直冲云霄。紧接着,冰雪“瀑布”倾泻而下,几层楼般大小的冰块,毫不留情地砸到海湾里,激起许多五六十米高的水柱。海弯里的大大小小冰山、浮冰和泻落的“冰流块”儿象一匹匹受了惊吓的野马,疾速地奔腾、旋转,并疯狂地朝“极地”号呼啸扑来。石破天惊、冰魔乱舞的景象,令人心悸得透不过气来。
“天哪!但愿‘极地’号平安无事!”已经踏冰上岸的人失声大叫。
巨大的责任感使船长魏文良很快从惊愕中清醒。“启动吊车,把冰上作业的同志和小货艇吊起!”“起锚……开车……后退!”他方寸不乱地挺立在驾驶室,指挥着船只退到较浅、较安全的海域,沉着地与汹涌扑来的“冰魔”作殊死搏斗:时而顺流向前,时而谨慎后退,有时十多吨重的大冰块从水下穿过把船拱起十多米高,但他都把船稳住,以免翻船。
在这航海史和极地考察史上举世罕见的冰崩自然灾害面前,当时年仅38岁的船长魏文良,显示出了大将风度,令我十分钦佩。他的沉着冷静和果断指挥稳定了大家的心,船员们各自坚守岗位,无人躲进舱室顾及自己的生命财物。
冰崩势头渐小。我们船上雇佣的澳大利亚直升机飞行员维克多说:“太惊险了!我来过南极16次,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冰崩!”
继第一次冰崩不到两个小时,又连续发生了两次,激起的水柱最高达60米。“极地”号处境岌岌可危。40名船员一连6天,用“冰进我退,冰退我进”的战略,不停地与冰崩险境打“运动战”。不懈的奋斗终于迎来了转机:水海面上有两座小冰山在距船数十米处搁浅,意外地成了天然屏障,阻隔了无数浮冰和小冰山对”极地”号的袭击。
谁知好景不长,充当屏障的两座小冰山居然紧紧靠拢,严严实实地堵住了船的出路。“极地”号将陷入被冻结在海湾的险境。直到两天后,直升机再次腾空侦察时发现:两座小冰山正游离出一条缝隙。船长魏文良当机立断:“冲!尽快冲出险境”。在“极地”号穿越两座小冰山狭窄的“通道”时,我特意将手伸出船舷试探:好悬!我的手居然可以触摸到冰山那寒彻心肺的冰面。由此可见,两座冰山之间的空隙是多么的细窄。此情此景,既惊心动魄,又妙趣横生!
更令人心悸的是:当船刚冲出险境后不久,回头望去,只见那两座小冰山又靠在一起,缝隙很快重新封住,确实让人心惊胆战!
事后我们了解到,这次冰崩强度之大、离考察船距离之近,在世界南极考察史上是极为罕见的。崩塌的阵势和威力,不亚于一颗微型核弹的爆炸。
雪海翻腾冰山崩,白色魔鬼来势凶;
笑尔扶摇三千尺,难阻“中山”迎日升!
“南极翁”金乃千冰崩后写下这首诗。
(王子怀为原国家海洋局北海分局船舶飞机处处长,张静为原国家海洋局北海分局信息中心党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