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去爬过勃朗峰。当时有四五个国外向导,他们无论遇到什么野生植物都能入情入理地介绍一番。比如野生的蓝莓、针叶松、郁金香。那种感觉,就好像那些植物本来就是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在他们的语气中,有爱恋、 有温暖,还很自然。他们是受过植物学训练的。这也让我不禁去想,欧洲的中产家庭为什么会有植物园,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一门学问,而这门学问给人们的生命成长又带来了哪些东西。所有这些都让我开始思考植物,思考我们国家以及她的成长历程。所以,很多人问我拍摄植物的原因,我都会讲,不能说是某个事件促成了我想拍植物,是一点一点的积累渐渐地让我有了呈现的热情和表达的欲望。让我想要去观察生命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2010年前后,我在国内16所大学做了16场有关《华尔街》的演讲。其中,在武汉大学的时候遇到一个展览—— “17~18世纪中国人口爆炸与农作物的关系”。我对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中国原来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和饥饿,高产作物不进来的话,我们很难解决人们基本的生存问题。17~18世纪来到中国的作物有玉米、有土豆、有红薯,这些都是高产作物。这些作物进来以后,中国人口才有了变化。这些国外的植物影响了中国,那我们中国的植物又对世界有怎样的影响呢?这次偶遇和思考对我拍摄植物产生了很深的影响。
我们的文明是从植物中来的,我们的衣食住行、我们的审美,甚至我们生命中的一切几乎都离不开植物,但我们却没有打量、端详它们的愿望和习惯。我们中很多人不仅不会打量、端详植物,对别的东西也不会观察,对生命、对事物缺少理性、科学的思考。
一个植物变成作物是多么艰难的事情,野生的小米和狗尾巴草是同类,都属于狗尾草属,它的草穗就3厘米多长,而后来小米的谷穗大约有15厘米长。这样的变迁,中间都发生了什么,这是几代人才能完成的事啊。这里面的故事,这个历程是怎样的,对这些进行深入的思考和探究,这种精神与态度,在我们大多数人里面,是缺失的;大多数人都觉得我们天然该拥有,从来不问为什么,也缺少感恩。我们需要重新思考生命的状态,思考生命的孕育,观察植物也是观察我们自己。
我想把植物背后的故事挖掘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一起进入它们的世界,感受它们的伟大与谦卑、壮美与温暖、浩瀚与脆弱。我想用我们的镜头去抚摸、呈现这些伟大的生灵,想调动我所有的情感,用蒙太奇的手法去彰显中国的植物之美。
在 《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 纪录片里有两句话我想分享给大家。一是大自然的馈赠,是因为喜马拉雅山这一带有独特的自然条件和地理条件,孕育了我们这样的一套物种,这是大自然的馈赠。二是人类的创造力,我们为祖先给予我们的一切有一种感恩的愿望,我希望我们的影片能够对得住他们,能够对得住与植物打交道的人,能够对得住我们璀璨的中华文明,这是我们的情感。
太多人少有端详植物的愿望和习惯,片子定位于 “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是因为 “中国人太缺这一课,太多人不了解我们的文明从哪里来”。希望与大众一起上这一课,愿意为此多做一点点事情,植物世界是值得深爱的。
(作者系大型纪录片《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总导演。同名图书由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本文节选自《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一书序言“李成才给读者的话”,标题系编者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