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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坛赛先生
“五四”作家更新知识结构,把“赛先生”引入创作;20世纪30年代左翼作家创刊《太白》杂志,积极地介绍、普及科学知识,包括自称“写家”的老舍创作了《猫城记》等等——都可以视为对现代科学的正面宣传。后来老舍以夸张而幽默的笔调,突出表现学习科学的文字障碍,则是从反面来印证文艺大众化服务于科普创作及科学启蒙的重要与艰辛。
老舍在这方面留下的作品虽然不多,却处处洋溢着他那独有的思想情趣和创作个性。如在《太白》1卷7期发表的《读书》,形象、诙谐地说明了当时大部分科学读物的艰涩难懂:
书上满是公式……据说,这类书里藏着打开宇宙秘密的小金钥匙。我倒久想明白点真理,如地是圆的之类;可是这种书别扭,它老瞪着我……有一回,一位朋友给我一本《相对论原理》,他说:明白这个就什么都明白了。我下了决心去念这本宝贝书。读了两个“配纸”(英文Page),我遇了一个公式。我跟它“相对”了两点多钟!往后边一看,公式还多了去啦!我知道和它们“相对”下去,它们也许不在乎,我还活着不呢?
在《老张的哲学》《赵子曰》里,老舍就多次写到“二支论逻辑学”“心理学”“X光”等“专门知识”与“实用科学”,甚至由于诙谐的幽默笔法,还出现了“植物心理学”等等称谓。这里的讽刺力量正是根源自创作风格内在的科学崇尚。《二马》的创作意图在于对不同的国民性格进行比较,客观上暴露中国传统社会的黑暗。小说卷首部分就描绘了“在伦敦的中国人”受歧视受污辱的社会地位,其鲜明、真切的“世界”意识充满了一种悲怆的现代感。接着,小说具体展示了由于国家的“强”或“弱”,直接决定了不同国家、民族的现代“人”格。“中国还没出一个惊动世界的科学家”,老舍认为这是没有人看得起中国的原因之一。
他指出:“有大炮、飞机、科学、知识、财力的洋鬼子”,是不怕“那群摇纸旗、喊正义、争会长、不念书的学生们”的。在作品即将结束的部分,老舍特意安排马威和李子荣两个青年主人公去观赏了“战后才建设的”伦敦北边的“韦林新城”。这是一个充满了现代科学智慧的文明乐园:“城中全烧电气,煤炭是不准用的,为的是保持空气的清洁。”“城中的一切都近乎自然”,可是这个“自然的保持全仗着科学:电气的利用,新建筑学的方法,花木的保护法,道路的布置,全是科学的”。而且“这种科学利用,把天然的美增加了许多。把全城弄成极自然,极清洁,极优美,极合卫生,不是没有科学知识的所能梦想到的。”
接着,老舍富有人生哲理意味地宣告:“科学在精神方面是求绝对的真理,因科学错用了而攻击科学,是不懂。人生的享受只有两个:求真理与娱乐。只有科学能够供给这两件。”可以说,这正是一种科学的人生观与幸福观。老舍的思想发展固然不能无视基督教文化的影响,但在20年代中期,他到英国出任汉语教师深受西方现代科技文明的浸润、濡染,也是显而易见的。正是在这种科技文化精神的感染、比较之下,他更深切地认识到传统中国文化的落后与陈腐。《二马》的创作风格突出了诙谐与幽默,但客观上对科学知识以及现代西方科技文明的“巡礼”式展现与审美崇尚,是不应该被我们的有关研究一再忽略的。
最近,哈佛大学图书馆发现了20世纪60年代香港出版的华人科幻小说《天狼星A——001号之谜》,可惜声名不彰,故事“套路”陈旧:小说描写21世纪初期,人类已征服了整个太阳系,也有了许多空前的科学新发明,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是接近光速的“光子火箭船”。科学家乘坐人类第一艘光子火箭船“天狼星A——001号”,到远离地球8.7光年的天狼星附近探险;途中几乎全军覆没,经过奋斗转危为安。最后,到达目的地并在附近行星上发现了太阳系外生存的“高度智慧而外表奇特的人类”。其“内容提要”还首先肯定“这是中国人写的第一部长篇科学幻想小说”;显然是“此”叶障目,以偏概全。我们回顾梁启超和老舍的相关作品,也是为了探讨中国文学接受科学影响而开辟新文类、繁荣新创作全面发展进步的现代意义。
(作者系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南京大学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