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卞毓麟

    1957年10月4日，苏联成功发射有史以来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斯波特尼克1号”，这使美国深感惶恐，竭力急起直追。

    1958年10月1日，美国政府的国家航空航天局（即NASA）开始运作。同年12月17日，NASA宣布行将实施“水星计划”，其目标是将人送上环绕地球的空间轨道，并同飞船一起安全返回，以考察失重环境对人体的影响、人在失重条件下的工作能力，以及对发射和返回过程中遭到的超重之忍受能力。

    这项计划的指导方针是：尽量利用简单可靠的现成技术，只要有可能就不搞新花样。其用意是减少风险，唯求成功。早先在发射人造卫星的竞赛中苏联占了先，此时的美国极想扳回一局：赶在苏联之前率先将人送入太空。

    美国载人航天所需的运载火箭，由军用弹道导弹改造而成。此类导弹本拟用于发射核弹头攻击远程目标，但经改造后可将载荷释放到太空中去。

    水星号系列飞船由麦克唐纳飞机公司负责研制，它的尺寸很小，总长仅约2.9米，最大直径1.8米，重约1.3~1.8吨，只能乘坐一名航天员，设计的最长飞行时间为两天。

    时任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坚持，水星计划的航天员必须从顶级的空军试飞员中挑选。1958年12月22日，NASA发布“申请研究型航天员候选人职位的邀请书”。经过一系列高强度的面试和考核，最终从110名参选者中选拔出7人。1959年4月9日，该“水星计划7人”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开亮相。尽管他们最早也得再过两年才有可能进入太空，却立刻成了美国国民心目中的英雄。

    这7名航天员被统称为The Mercury Seven，这个带定冠词的英语名称在汉语中至今尚无定译。译为“水星计划7人”固然不错，但就他们的业绩和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而言，我以为不如译为“水星七杰”。若译为“水星七雄”，则江湖气太重；译为“水星七贤”，则书卷气过浓。一孔之见，未知然否？

    这7位杰出的航天员是：艾伦·谢泼德、格斯·格里索姆、约翰·格伦、斯科特·卡彭特、沃利·希拉、戈登·库珀，以及德凯·斯莱顿。后来发现斯莱顿有心律不齐，长时期不宜航天飞行。因此，实际上只有6人进入了太空。

    “水星计划”本拟让每位航天员进行一次亚轨道飞行，让他们有一次短暂然而完整的空间飞行经历，然后每人再执行一次轨道飞行。然而，竞争对手苏联的宇宙飞船性能在不断提高，形势逼人，NASA于是决策：美国实现载人轨道飞行的步伐必须大大加快。1961年1月，谢泼德被选定执行美国第一次载人航天飞行。此任务原拟在1960年10月进行，但因故延期到1961年3月，后又再次推迟到5月。正在此间，1961年4月12日，苏联人尤里·加加林成了第一个进入太空的宇航员，美国率先将人送入太空的希望泡了汤。

    有趣的是，NASA让“水星七杰”的每个人各为自己乘坐的那艘水星号飞船另取一个专名，并附以后缀“7”。例如，格伦为他的“水星6号”取名“友谊7号”。不少人觉得，在“友谊7号”之前，必曾有过“友谊1号”乃至“友谊6号”。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此处的“7”，是表征这些飞船皆系“水星七杰”的伙伴。另外，也不时有人问：格伦究竟是乘坐“水星6号”还是乘坐“友谊7号”飞船完成了美国的首次载人轨道飞行？其实它们是一回事，宛如“水星6号”有个笔名叫做“友谊7号”。

    为了加快进度，“水星七杰”的亚轨道飞行缩减成了两次。1961年5月5日，谢泼德乘坐“自由7号”飞船上升到187.5千米的高度，从而成为美国的第一位太空人。他从发射到返回地面，历时共15分21秒。13年之后，谢泼德乘坐“阿波罗14号”飞船登上了月球。1961年7月21日，格里索姆实施了美国人的第二次亚轨道飞行。

    1962年2月20日，格伦成为首位环绕地球做轨道飞行的美国人。他用4小时55分绕地球转了三圈，并安全返回。令人震惊的是，1998年10月29日“发现号”航天飞机升空，年已77岁的格伦竟然再次上天，创下了年龄最大、两次太空飞行时间间隔最长的航天员世界纪录。卡彭特、希拉、库珀的“水星计划”轨道飞行也都很顺利。

    “水星七杰”皆已作古。想当初“水星计划”实施之初，美国尚无长期的空间探索目标。但到“水星计划”完成之际，他们已决定几年之内就要将人送上月球。“水星计划”实现甚至超越了原定目标，但它只是通往月球的头一小步。库珀的飞行持续了34个小时，而前往月球来回一趟要超过10天。当时全然无人知晓，失重10天究竟会对人体造成何等的影响。再说，到了月球上，航天员就得离开飞船去探索月球表面了。在严酷的太空环境下，仅仅靠一套太空服来保障人身安全，这究竟靠谱吗？

    为了人类登上月球，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需要机动性能更强的飞船，它能够改变轨道，还能在太空中与其他飞船交会对接——在超过8千米每秒的高速飞行中，飞船能做到这一点吗？这些问题，当时谁都心中无数，NASA需要下一项载人航天工程“双子计划”来做出回答。几年以后，1969年7月21日，美国 “阿波罗11号”的航天员尼尔·阿姆斯特朗和埃德温·奥尔德林安然登上月球。这一次，美国赢了苏联。

    我在青少年时代，看到美苏两国航天的巨大成就，深感宛若神话，难以想象。但是，1970年4月24日，中国的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发射成功了。短短几十年，中国已经成了举世公认的航天大国。“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任重而道远，吾人其勉之！

    （作者系中国科普作家协会前副理事长，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客座研究员，上海市科普作家协会名誉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