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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盾(前左)与友人合影 |
文坛赛先生
茅盾创作了著名长篇小说《子夜》,是我国文坛慧眼识珠——倾情描写现代企业参与国际竞争及民族资本家命运的第一位“五四”先驱;他对现代工商财贸的根基——科学技术情有独钟。
茅盾(1896-1981)原名沈德鸿,字雁冰。他没有专修自然科学的学历,但又的确是从小就“立志”发愤要学“理工”的。这与他父母双亲的教养直接相关。他的父亲讨厌八股,喜欢数学,曾自制竹片“算筹”,自修数学。后来根据上海《申报》广告,买了些声、光、化、电的书来读。他虽然跟岳父学中医,却也热心学习欧洲的西医西药。三年卧病中,还“自习小代数、大代数、几何、微积分”等,所以,他在临终前的“遗嘱”里特别告诫茅盾弟兄:“中国大势……需要理工人才;如果不愿在国内做亡国奴,有了理工这个本领,国外到处可以谋生。”
因此他死后,茅盾的母亲在挽联中,说丈夫“幼诵孔孟之言,长学声光化电”,自己则“从今誓守遗言,管教双雏”。正是这样的家庭背景,使茅盾在“家塾”时期就念过《天文歌略》、《地理歌略》,从小学到中学,都重视数理化课程;直到晚年的回忆录里,他还特别提到上化学课时做实验而“大开眼界”,和他因学习篆刻而掌握的一项技术:
用两根不太粗也不太细的铜丝相绞,使两股成为一股,同一般的麻绳相似,然后用竹片把这铜丝作为弦,成为弓形就成了。解剖石章时就用这铜丝弦作为锯子,像木匠锯木板一样就能把石章剖开。
这样亲自动手的实践,对于辛亥革命前一个10岁出头的孩子来说,是很需要有些“科学头脑”的。后来,茅盾为学好数学,又转学到嘉兴中学,也是由于“母亲念念不忘父亲的遗嘱”,总是想让茅盾“将来能入理工科”。所以,茅盾对嘉兴中学时期的“数学”留下深刻印象,尤其是那位代数教员说话“用了证方程式的口吻”。
尽管茅盾自称“数学不行”,但他的“理工”知识基础还是相当扎实的。因此,在北京大学读预科的时候,教授中国历史的陈汉章“把外国的声、光、化、电之学,考证为我国先秦诸子书中早已有之”,茅盾当时就“觉得这是牵强附会”。可见,茅盾对“理工”知识的科学性和严肃性,很早就具备明确的鉴别和认真的态度。
这种科学立场的原则性,在他进入商务印书馆编译所承担第一项工作即续译科普读物《人如何得衣》时,也表现出特有的细致与真诚。接着,他相继译出卡本脱原著的《衣》《食》《住》,也都是科普性通俗读物。或许,正是茅盾的这种身世阅历和知识结构,导致他处处对“理工”等自然科学情有独钟,一旦具备了必要的条件,他就会尽力地发挥自己的才能,实现自我。
比如为满足《学生杂志》的需要,茅盾查阅了《我的杂志》和《儿童百科全书》等多种英美期刊,才选定一篇“科学幻想小说”,译出刊登在1917年的《学生杂志》正月号上。这就是茅盾“在报刊上发表的第一篇译作”:《三百年后孵化之卵》。正是由于茅盾的译作开路引导,“1918年的《学生杂志》,认真要登科学小说了”。这也是茅盾和主编协商确定的,并由茅盾主动“负责收集材料”。当时他找到一篇美国洛赛尔·彭特著的科学小说,译出后定名为《两月中之建筑谭》,在《学生杂志》上连载了8期。为了忠实于原著,茅盾特意约请学理工的弟弟沈泽民合作:
泽民主要把技术部分译出来,那时他在河海工程专门学校学了半年,技术方面完全可以译好。许多技术名词他知道,我就不知道。如混凝土,是cement加沙拌成的建筑材料,那时他们学校译成混凝土;又把加钢筋水泥制成的部件,译成钢筋混凝土,也是他们学校里教师译出来的。
这篇作品发表以后很受欢迎。茅盾又和沈泽民合译发表了《理工学生在校记》。后来,茅盾对他的这些译作,有过认真的回忆和评价。他认为:“严格而言,这不是科学小说,这只是用小说形式叙述科学知识。”在“五四”运动以前,茅盾兄弟合作的这些科普性通俗读物,构成茅盾在商务印书馆早期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并直接为他后来创作科普散文打下了坚实的思想性、知识性学科基础,从材料来源、发表阵地、工作条件等各方面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作者系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南京大学博士后,历任中国科学院副研究员兼《科学对社会的影响》副主编,山东大学、中国公安大学教授,完成国家及省部级课题多项,著有《科学与现代中国文学》、《中外情报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