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晓军

    竹园茶话

    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和追求，让他们付出了种种代价。时光飞逝，人生苦辣冷暖得与失，唯有他们自己最知晓——

    老董今年 52 岁，1994 年从福建老家偷渡到美国。偶然的机会在美国相遇，听到了这个令人唏嘘不已的故事。

    1966 年老董出生在福建马尾的一个岛上，温暖湿润，四季如春的地方，本应富足的日子因为那个时代而变得尤其艰难。虽有泥瓦匠的手艺在外打工，一天可以有 38 元的收入，远好过同村的伙伴，但结婚生女让他觉得肩上的责任格外沉重。凭借着不错的手艺，1991 年他有了赴新加坡做劳务的机会，整整两年，没有休息过一天。周一到周五在工地干活每天有 85新加坡元的收入，老董很骄傲地说，这相当于在国内干 10 天的收入呢！周六周日去别的工地做私活，收入可以翻番。两年的合约很快就到期了，1993 年他回到了村庄，离开时才牙牙学语的女儿，再见到的时候已经可以羞涩地叫爸爸了。

    在家一呆就是 11 个月，钱花的差不多了，生活又回到了过去，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那时候福建人已经开始大规模往美国偷渡了，村子里稍微有点儿关系的都偷渡走了，他也开始琢磨这事儿。他说不想不行啊，家里没有地种，泥瓦活儿也不是天天有，没法啊，有点儿办法的人家，谁会走偷渡这条路？老董有个堂兄前些年通过假结婚去了纽约，通过堂兄老董联系上了一个“蛇头”。蛇头给老董弄了本假护照，从香港直飞洛杉矶然后转到纽约。所谓假护照实际是真的，美国的签证也是真的，只是护照上的照片换成了老董。那个时候有一本美国签证的护照值七八千美元。老董说到了洛杉矶过海关时心里那个害怕啊，好在老天保佑，没出差错，与接头的人也对上了“暗号”，顺利转机抵达纽约。只是到纽约时出了一点状况，堂兄因为没有筹措到应给“蛇头”的两万多美元，老董被迫在“蛇头”家多呆了两天，直到堂兄拿钱过来才获得自由。

    老董说他这还算好的，惨的是那些坐船过来的。要先从各处坐小船到停在大海上的大船上集中，所谓大船其实也都破旧的很，得趁着波浪将小船抬高的机会跳到大船上，有些人没把握好直接就掉海里淹死了。上了船只能待在船舱里，快的 20 多天，慢的两三个月，有死在船上的，也有出生在船上的。最惨的是终于漂到纽约了，结果在往岸上游的时候给淹死了。凡是能偷渡到美国的，都是在美国有亲戚或朋友作保的，老董那时候一人得两万多美元，现在涨到了 8 万多，所以人到美国先欠着笔债。如果被遣返了，那只能再偷渡，如果再次被遣返，就只能破产等死了。老董说，我们福建人肯吃苦也能干，一两年就可以把债还清，然后就可以往家里寄钱了。

    老董讲了个福建人自嘲偷渡的段子，说大概 21 岁偷渡来美国，偷渡费用 8 万美金。来美国的头 3 天，以为美国像天堂一样，亲戚天天请喝茶吃饭买衣服。3 天过后就送去餐馆做打杂，工资每月 1800 不算高也不算低，可第一天的工作就累到掉眼泪。干了 3 个月，扣掉自己的开销、家人的生活费用和利息，还剩 4000。就这样没日没夜的干，每个月涨工资，省吃俭用，一年下来可以还 2.5万的债，当然了，前提是你是个好孩子没有不良嗜好。如果够聪明，第二年就可以做“炒锅”，工资就 3400 了，做 11 个月，扣掉自己的生活费、利息、电话费、家人生活费，还剩 3万 元。到第四年，刚好债还完，这时候已经 25岁了，四年的青春都为蛇头做了。这时候开始懂得什么是名牌了，希望能找个女孩牵牵手了。但这个时候，家人打电话来了，说：“小弟啊，我们家太旧要翻新下，”得，又要努力一年，这时候已经 26 岁了。第六年想想自己身份还没弄到，又要花钱搞身份，挣得钱都给律师了，口袋还是空空的。27 岁了，真要打算找个老婆了，市场价 8万3，去哪里来这个钱啊，还得埋头再苦干 3 年……照照镜子看看自己，kao，年龄奔“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