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兴(左)在整改后的展板前(1988年) |
时报特稿
□ 周国兴
9月22日,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和北京自然博物馆在北京联合举办了一个隆重的聚会,纪念《人之由来》展陈三十周年并庆祝《人之由来》第6版新书的发行。会上看到许多熟悉的朋友,真是感慨万千。
30年前,接手修改北京自然博物馆的旧有人类起源展,我力图打破旧观念,第一次从自然史角度出发,以人体形态进化发展为主线,展现作为生物物种之一“人类”的演化历程,同时也展示个体的人如何因两性性细胞的结合而发育为“成人”的过程。这既是改革开放初期新型展陈的尝试,也是我国博物馆同类展陈中的创举。
没想到,这竟引来了一场风雨。三十年后再回首,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从科研到科普
1957年,我考进复旦大学,师从人类学家吴定良教授专修体质人类学。1962年毕业后,受聘于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从事古人类学与史前考古学研究。1979年,我转入北京自然博物馆,从事人类学与博物馆研究。
我走上科普创作的道路,源自于1971年在浙江博物馆筹办“劳动创造人”科普展。自此以后,我以人类起源为主要题材,创作和发表了不少科普作品,早期成书的重要著作有《人类起源的故事》、《人怎样认识自己的起源》(上、下册)、《狼孩、雪人、火的化石》、《震惊世界的失窃案》和《人类探源》等。
1986年,我就任北京自然博物馆业务馆长不久,即考虑对馆内原有人类起源旧展览进行修改。我设想,重新布展一定要革新观念,真正从自然史的角度,尤其是自然科学的角度,来阐述人类起源与进化的历史,以及人类个体发育、发展的进程,从而打破对人自身的神秘看法。
我将新展览命名为“人之由来”。为了获知观众对未来展览内容的要求,我将设想的展出内容,于1986年由民族出版社先前出版了科普小册子《人之由来》,以后该小册子还被译成了维吾尔文、朝文等多种少数民族文字。读者的反响还不错,实际上这也为未来的展览作了广泛宣传。
遭遇争议
1988年,《人之由来》展在预展期间又广泛听取了改进意见,特别是1988年7月23日首都众多博物馆和大专院校的专家和领导们,对展览内容和展出形式进行了严格的审查,高度评价的同时,并提出许多中肯的建议。
经过必要修改之后,《人之由来》展本拟当年8月对外开放,不意遭遇到争议,上级审查后提出需要修改三处,否则不予批准展出。
消息一出,该展览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经过协调,新展览被推迟到10月,才正式对广大观众展出。展览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光开幕那天,观众人数就有近2万人,场面十分热烈。
尽管经历了一场意外,但我深感欣慰的是,“人之由来”成为上世纪80年代以来,我从事普及有关人类起源知识系列活动的总名称,包括有大型展览、图版巡回展、科普小品、专书及画册等,也成为我关于“认识自己”科普宣传的重点项目。而这个展览作为基本陈列,在北京自然博物馆内展出达20年,每年馆内观众人数为45万至50万人。也就是说,观看这个展览,接受人类起源科学知识宣传的观众已接近1000万人次!
争论后的思考
《人之由来》展当时所引发的主要问题是:展陈中如何处理主要不同学术观点的争论,博物馆的展陈与教科书的关系,青少年性教育,以及博物馆的科研工作与展陈教育的关系。
归根结底,还是新、旧观念的严重冲突而引发的一场争论。人类起源过程,确实是一个很复杂而且极富于哲理的过程!
通过这场争论,也确实证明了科普工作可以促进科研的深入进行。此后,我下功夫研究了马克思主义人类起源观与达尔文学说的关系、从猿到人的转变是两种质态的转变,是有层次的;工具概念的延伸,以及中石器文化与时代的表征等……以后,我均以大部头的学术著作(《白莲洞文化——中石器文化典型个案的研究》、《穷究元谋人,我的元谋盆地人类考古学硏究30年纪》)来表达,当然也包括新版的《人之由来》一书。
在归结半个世纪来我所取得的的成绩中,我最为看重的是我的科普工作。无论是我所获得的“裴文中奖”,还是上海人类学会授于我的“人类学终身成就奖”中,无不提及这点,特别在终身成就奖中称我是“传播有关人类知识的教育家”。
《人之由来》展出期间,我又相继出版了《崛起的文明:人类起源的文化透视》、《时光倒流一万年》两书,主要从文化角度阐述人类的起源与演化历程。有了它们,从而完成了从科学发现史、体质人类学与文化人类学全方位地阐述人类起源与进化史。
最近两年我接连撰写、发表了两部学术专著:《白莲洞文化——中石器文化典型个案的研究》(2007)、《穷究元谋人——我的元谋盆地人类考古学研究三十年记》(2008),尝试在古人类学与史前考古学厚重的学术著作中,如何进行学术与专业知识的普及;而在正进行撰写《追索野人五十年》一书,探索如何在科学探险与考察著作中加强严肃的学术性和科学知识的传播,正是反向地朝这一方向努力。
提供更多的科学“镜子”
多年的科普工作使我深深体会到:一位称职的科学家不仅应当潜心探索大千世界的奥秘,而且应当将他的科研成果普及于全社会,为百姓提供更多的科学“镜子”,并从这些“镜子”里找到自己,从而帮助人类认识自己,有利于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素质。
2011年我获得了该年度人类学终身成就奖,《上海日报》发表了封面人物报道文章称我为“中国发掘人骨头的人”。其实,我不仅与人骨头打交道了几十年,我也是一个热爱生命,热爱大自然的人!为保护生物的多样性、保护原生态自然环境,做了不少工作。
令人十分高兴的是,北京自然博物馆以本书新版为篮本,在我指导下重新创建了一个新的《人之由来》展,并于2015年10月22日正式对公众开放。与此同时,复旦大学出版社获得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的支持,增添教学所需的材料,将出版《人之由来》的教科书版。
我已年届八十,我将湖北新版和复旦大学教科书版看作是《人之由来》自首版以来,30年之后这一题材的终极之作,自此以后我将集中精力撰写我的匈奴后裔家族史和自传,希望年轻人接手将《人之由来》的新版本和新展览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