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规则的烙印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追随计划，服从命令，不假思索：任何不合理的指挥都会无条件服从，对于所从事的工作从不考虑其价值和意义——这就是标准的官僚作风，组织人就是在这样条件之下滋生的，即为一种集体自动系统中的机器人。对于组织人而言，其模型就是机器的本身。当机器变得日益完善之后，其在运行过程中所需要的残余生命也就会变得愈渺小和愈无意义。最后除了作为一种巨机器之内的无人格服务机制外，组织人也就不再有任何其他的存在理由。——《机器的神话》

    美国社会哲学家、技术哲学家、历史学家和文学评论家芒福德以批评机器而著称。在他看来，机器使得工人可以随意被替代，成了和冷冰冰的零部件一样的东西。在手工作坊时代，一件物品由一个人制造，手艺人要经过多年的训练，才能掌握必要的技巧。机器把劳动分解成简单的步骤，每个工人从事的都在重复很简单的动作。机器把需要力量的工作都完成了，不需要强壮的男劳动力。于是，工人劳动的价值降低，资本家可以随意开除他们，而不必担心影响生产，这样人的尊严和地位大大贬低。在工厂中，人跟着机器的节奏来劳动，而不是机器按照人的意愿来运转。至于劳动者的情感和情绪，根本不在机器、工厂和工厂主的考虑范围之内。长此以往，工人逐渐被培养出守时、忍耐、节俭等为主要特征的机器人格。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电视占据了我们的生活。人们在它们身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从某种意义上丧失了自由。芒福德认为，孩子们天天看电视，几乎生活在电视节目提供的虚假世界中，对于现实很隔膜，并没有享受真正的童年。电视剥夺了人们的心灵自由，当后来意识到这一点想要改变，需要花费更大的代价。而今天计算机的流行，导致了同样的情形，计算机必将成为危害人类自由、隐私和安全的最大障碍。

    对此，他评论道：在目前或不久的将来，神（那也就是计算机）是已经能够控制每个人日常生活的一切细节……任何行动，任何谈话，甚至于任何梦想都不能逃过天眼的监视：生命的所有一切表现都将会受到计算机的处理，而被纳入其无所不在的控制系统之下。

    或许，关于这一点，芒福德并没有夸张。今天的人们已经深深地为隐私泄露困惑，近年来发生的英国《世界新闻报》丑闻、“斯诺登事件”等就是明证。   

    除了对有形的机器进行批判外，芒福德还对无形的机器——“巨机器”——进行了严厉的批判，认为它的奴役有过之而无不及。芒福德对“巨机器”并未进行严格的定义，而是用它来隐喻现代技术和现代社会无处不在的机器特征。

    对于巨机器，芒福德非常憎恶。它贪婪地追逐权力和金钱，忽视尊严、生命和生活，对现代人造成了严重的奴役。它是资本主义主要的敛财工具，宣扬金钱至上，导致道德的堕落和艺术的衰落。它要求知识生产也像机器生产一样，导致教育的机械化。在巨机器时代，人们生活空虚，丧失斗志，像寄生虫一样活着。总之，巨机器正在向全球扩张，侵蚀着一切原本美好而高尚的东西。

    然而，芒福德并不认为应该彻底抛弃机器，而是提醒人们不能光看到机器的好处，要对现代机器进行改造，使之真正解放人类。他十分惋惜传统手工业的衰落，十分希望复兴手工业技术，可以平衡目前独大的机械技术。当然，这是否可行和有用就另当别论了。机器的好处显而易见，任谁也不能否认。没有机器，文明会立刻退回到黑暗之中。然而无论如何，芒福德的提醒并非多余，因为最容易毁灭我们的，也许正是我们最喜欢的东西。文/刘永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