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10日 星期四
一个人的长跑

    我上高中的时代,二三线城市教育还很不发达,高考之剑高悬,人人都是一台内心给养严重不足的学习机器。记得高一的时候,学校假模假样表示我校业余活动很丰富,举办了一次运动会。通知发下来好久,无一人报名。长一张糙脸的班主任拿着班级花名录,一手来回搔着小平头,另一只手伸出指头在上面划拉着:你就来这个吧!那个谁,来这个吧!

    记得1500米长跑项目那天,大家都涌向了土操场。结果和想象的一样失望,由于长期缺乏相对正规的体育训练,选手们跑得既狼狈又没有丝毫技术含量,就像在土坑里撒了场欢似的。当前三名抵达终点后,后面的选手不想再白费力气,就纷纷下了跑道,长跑就这样很快结束啦。吃瓜群众们大批散去,我也意兴阑珊准备回教室,继续开始乏味煎熬的自习课。突然发现还有三五同学滞留,跑前一看,竟然发现还有一个人在跑道上!准确地说,是一名长跑选手,她是我们班的女生z。

    我被她的样子打败了……素无训练突然应对这样的长跑项目,z看上去体力严重不支,脸涨得通红,汗珠乱滚,表情也极其难看,其实她已经不能称作是在跑步了,只是在努力做出跑的姿势而已。我要再次赞扬一下班主任,z个子也就一米五,腿短是无疑的了,而且还是个胖子,为什么要选她这样体型显然不适合长跑的人来受折磨!

    最令人不忍卒睹的是她居然还穿着那条大棉裤!当时正是隆冬季节,老家气候寒冷,学生们都穿棉裤这件抗寒神器,只不过条件好些的人会穿做工好一点的,z则一直穿一条实诚敦厚的老棉裤。这条棉裤让她的腿看上去就是两截短而粗的圆柱。参加长跑居然不懂得轻装上阵。

    我随同零星的围观群众,尴尬着她的尴尬,却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在运动会结束后还要这么几乎是“丑态毕出”地跟这条煤渣跑道较真,跟眼前这个操场、这个学校或者更广阔些的什么去较真。班主任居然一直陪着z在跑道外走着。他一言不发。

    我感觉长时间参观一个女同学的尴尬很不礼貌,只是“慑”于班主任在场而不好离去。好吧,在z的周围,还有我们一干人,像散步一样陪着她。时间好漫长。谢天谢地,她终于到达了终——点——

    下场后的z身体十分不适,我几乎是在用同情的眼光在看她。这时,一向很少表达观点的班主任突然缓缓说道: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这是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末的事情。高考时,z的分数只够读一所位于本省三线城市的师范院校,大家一般都会觉得这样的学校不上也罢,但她走为上计,还是去了。本科毕业时,考研开始时髦,报名者众,得偿所愿者少。z从d城风尘仆仆赶到省城参加研究生考试,我看她更胖了,蹲下的时候几乎可以视作是一个球。可是她笑得无杂念,看不到对结局成败的任何考虑。结果拿下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学。

    以为她逆袭成功,没想到z求职并不理想,她工作的学校远离市区,生源和教学质量不佳。可在大小型同学聚会上,不大会见到她流露出对自己现状的评价或展示。她的笑容还是那样的健康。

    说说最新状态吧,如今的z已经是首都一所知名中学的教师,瘦身成功,仪容得体,学生见到她,礼貌地致敬问好,z老师点头致意,举止颇有师范,令一旁在侧的我也如沐春风。她的家庭也很幸福。我几次想,z就是一个人生小赢家呢。班主任说她日后会有作为,这是不是也算应验了?

    我想,人生就是一场长跑,不要以一时的排名为困,重要的是坚持,即便你做不了冲破终点线的骄子,但你必须走完它,哪怕连滚带爬。

    z多年前的一次长跑经历,或许对我这种想法有一种佐证作用。

    《人才》 文/句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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