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石化  曾 敏

  在新疆广阔的土地上，生长着一种美丽的植物。它不像杨树高大挺拔，不像翠柳婀娜多姿，也不像芦苇依水而居；它远离市井，远离江河湖泊；它傲立于干涸的大漠之边，淡泊宁静，甘受寂寞。它，便是粗犷、倔强、柔韧的红柳。红柳与世无争，在新疆的沙漠中或是戈壁上十分常见。每年春夏季节，红柳绽放成簇的浅粉小花，让死寂的沙漠有了生命的活力。

  我当兵时曾见过部队院子里的几棵红柳，它们一棵棵交错生长，像是彼此依偎的亲人。夏季炎炎烈日下，它们举起枝条，直刺天穹，仿佛在述说着什么。听一个新疆当地老兵说，院子里的红柳从他当兵时就有了，具体哪年种的谁也说不上。他说院子里的红柳和他家附近大漠里的红柳比起来差远了，看了大漠里的红柳才知道什么叫生命的顽强，什么叫大漠魄力。

  有一年夏季部队外出打靶，住的地方就是离沙漠不远的戈壁。条件艰苦不说，最为难过的是没水，对我这个长江边上长大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煎熬。放眼望去，脚下的这片土地，灰白、干硬、龟裂，有些地方一脚踩下去是一包虚土，脚陷进去，无着力感，有些地方却又坚硬无比。连绵几公里都是戈壁荒漠，矮小胡杨稀疏地在戈壁上生长着，给这个寂静土地增添了一丝绿色。没有任务时，老兵带着我和一些别的城市的小兵们，向沙漠进发，去寻觅沙漠深处的红柳。越往纵深处走，绿色越发多了起来。但在烈日下茫茫的戈壁中，仍显得势单力薄。奔驰了大半天，极目远眺，远处红柳依稀可见。红柳花像是一簇簇燃烧的火焰，在偌大的荒漠中摇曳，风越大“燃烧”得越旺盛，为荒凉的沙漠平添了醉人的情境。走到近前，放眼望去，在浑黄燥烈的沙质土地背景里，那千万株粗大莽壮的身躯，那么醒目地布排视野，接地连天，阵势浩茫，不知成长、崛起了多少年代；那数不清的粗壮身躯擎举着的庞大绿色，那么鲜亮地凸显荒漠，横空绵延，不可望穿，像漫天翻卷的绿色云团凝止空际。生机勃勃的红柳令人遐想这绝域生命的豪放与不凡，而林地深处倒伏在灰黄土丘间的枯死红柳，躯体干裂，形若苍龙，显然年古岁老，不知倒而不朽了多少年月！可我清晰地看到了它们努力向上的姿态。

  碧山秀水带来柔媚，而莽苍红柳给予人的却是粗犷、阳刚。山间野地的零散红柳，让我难以想象，那天柱一般粗大的身躯，是怎么在年久日深的岁月里发育壮大起来，那遮盖了一片天空的繁密葱郁的树冠，是怎么抵御酷寒烈风，一年又一年增高膨大！而绵延数百公里的红柳世界，数不尽顶天立地的庞壮身姿，看不透苍劲的浩渺阵势，在空阔寂寥的荒漠里，横空连片的蓬勃枝叶浓密得绿云一般，让人不得不屏息静气地去凝视，去感受，去体味一种深邃，去领悟一种蕴涵！

  沙漠中风沙变幻莫测，红柳根须扎得很深，最深可达30多米。红柳常被掩埋在沙丘之下，它非但不会死亡，反会把被掩埋的枝干变成根须，再从沙层表面冒出新的枝叶。大漠中的红柳受过风沙的侵袭，受过沙尘的埋葬，受过尘世的冷落。正因为这些，才显得更加悲壮。有人说它象征顽强的生命，不畏艰难遍地生根；有人说它象征真挚的爱情，至死不渝地守护着大漠。说它象征生命，是它以弱小的身体装点了沙丘，不屈中蕴蓄着坚强，平凡中孕育伟大，如同一部无声的电影，却记录了饱满的生命；说它象征爱情，是它誓死与大漠在一起，它们拥抱着，时而沙尘为它遮挡严寒，时而它为沙尘卸去孤寂。大漠失去了红柳会显得狂躁，红柳失去大漠会变得软弱。

  “依依红柳满滩沙，颜色何曾似绛霞。”这是纪晓岚被贬到新疆时所作《红柳》中的两句。古代，“戍边”诗人在人生低谷时多以红柳为榜样，保持乐观的心态。红柳还是治疗风湿病的良药，因而被称为“观音柳”、“菩萨树”。红柳枝条柔韧，人们曾用它编箩筐、建造房屋。它甚至是做馕饼最好的燃料---红柳吸收了土壤中含有硫黄的苦咸水，当水分蒸发掉之后，硫黄仍在，所以红柳燃烧时清香扑鼻，烤出的食物味道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