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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前被苏联屠杀三成
1944年,苏联政府以通敌为名,对乌克兰和高加索地区的少数民族进行大规模放逐,丧生者数以万计。当年被流放者及其后代由此形成的心结,至今影响着克里米亚地区的局势。
针对整个族群的清算
在已公开出版的苏联档案中,不难找到有约瑟夫·斯大林签名的一叠国防委员会命令。其中,驱逐克里米亚鞑靼人的命令写道:“在卫国战争中,很多鞑靼人背叛了祖国,抛弃捍卫克里米亚的红军部队,站到了敌人一边。加入德国的志愿部队与红军作战。德国占领克里米亚期间,一些鞑靼人对苏共党员进行了报复,并且帮助德国屠杀苏联人民。”有鉴于此,苏联政府决定,鞑靼人无权继续在克里米亚生活,他们将被永久性迁往乌兹别克斯坦。”
当时,德军占领高加索地区时,曾向当地非俄罗斯族群承诺,可以帮助他们获得独立,这些少数族裔对德国人产生了同情。
事实上,至少2.5万名克里米亚的男性鞑靼人加入了苏联红军,与法西斯殊死搏斗,其中一些甚至获得了勋章。战争结束后,这些从枪林弹雨中幸存下来的人却发现,他们被解除了武器,无缘回到故乡,而是直接被遣返到乌兹别克斯坦的安置点定居。
通常,被驱逐的族群只有很短的时间整理几件随身物品,就要踏上流放的漫漫之路。首先由特勤部门出面,用卡车将他们载往火车站,而后塞入原本用来运输牲畜的货箱中,每个货箱平均挤着50人,很多家庭在此过程中失散了。
途中数十万人死于流放
简陋的车厢和糟糕的卫生环境、极度匮乏的水和饮食,让颠簸数月的迁徙者健康状况直线下降,斑疹伤寒等传染病开始蔓延。在长达三周的旅行中,很多鞑靼人被病魔夺走了生命。官方记录中,出发时和到达时的人数相差了6000名。
春季恰逢疟疾肆虐,而苏联没有足够的药物来治疗如此恶疾。加之鞑靼人的免疫力在长途迁徙的劳顿和饥饿中大打折扣,到达乌兹别克斯坦的头一年,又有大量被流放者死亡。
有统计指出,仅在1944年到1948年,被放逐到乌兹别克斯坦的克里米亚鞑靼人就有29.6%死亡,多数是饱受折磨后方才撒手人寰。
相似的命运也降临在其他遭遇强制迁徙的族群中。“俄罗斯之声”网站称,40万车臣人和印古什人死于流放途中。
今年82岁的老汉Ziyatdin和家人告别故乡时只是个12岁的男孩。他记得,乘火车的那三个星期,每隔几天,车门就会打开,“靠站时,他们就将死者的尸体这样丢出去。”
即便旅行告一段落,噩梦也不会轻易过去。“当我们到达那里,(发现)没有足够的吃的。很多人死了,因为寒冷、饥饿或疾病。”按照苏联官方记录,这些新移民每人每天只能拿到340克食物。Ziyatdin向美国公共广播电台(NPR)回忆,“我全家20人,就4个活了下来。”
有些经历过那段岁月的鞑靼人表示,乌兹别克斯坦地方政府确实给了他们建房用的土地,随后的20年里却一直没有配备基础设施;聚居区没有公路,更没有自来水。
70年未解的心结
定居乌兹别克斯坦的鞑靼人集中生活在独立的居民点,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如建筑、采矿、农作物种植等。他们还要遵守一系列特殊规定,在没有得到当地内卫部队官员同意的情况下,不得离开安居点,也就无法和多数苏联民众享受同等权利。更有甚者,鞑靼人还得像二战时期德国境内的犹太人一样,随身携带标有种族和身份的文件,以备检查。
斯大林去世后,苏联政府废除了对鞑靼人的特殊限制;1967年9月,针对这个民族的叛国罪指控被撤销;不过,直到1987年以后,鞑靼人才能自由地生活在克里米亚,而不必担心被遣返回乌兹别克斯坦。
时过境迁,到21世纪初,半数以上的鞑靼人已回归故土,他们是一个团结的集体,矢志不渝地通过和平抗议,争取政治、经济和市民权利。根据乌克兰2001年的人口统计,鞑靼人占克里米亚总人口的12.1%。
如今生活在克里米亚的鞑靼人中,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亲友在当年的大流放中丧生。他们由此成为克里米亚地区反俄力量的中坚。
然而,偏向乌克兰的鞑靼人与基辅当局也存在矛盾,当地自治政府的议员Egizov告诉NPR,“乌克兰政府认为我们是少数民族。我们不是少数民族,鞑靼人是土著,是克里米亚半岛的主人。”随父母从乌兹别克斯坦回归时,Egizov只是个稚童,而此类想法在年轻的鞑靼人中相当普遍。他们希望在克里米亚全面复兴鞑靼文化,包括将鞑靼语作为官方语言。
2月26日,克里米亚议会被武装人员占领前,鞑靼人汇聚成比亲俄派更壮观的抗议团体。《华盛顿邮报》称,无论鞑靼人与乌克兰有怎样的分歧,如果在被乌克兰人统治和被俄罗斯控制之间二选一,历史的伤痛会让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这正是鞑靼人的复仇。
中青在线2014.3.18文/张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