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石化  陈家财

  常言道，人至中年万事足，的确如此。整天匆匆于工作和家庭，淡然中渐渐滋生了麻木。当妻张罗我的生日时，才惊觉自己已年届五十。

  生日家宴在周六。傍晚，在窗前，等在江北读书的儿子。

  浓密的树荫后闪出儿子高高大大的身影，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四方盒子。

  待儿子上楼进门，妻接了过去：“什么呀？”

  “茶具。”儿子说，“老爸的生日礼物，和同学一起挑的。”

  妻迫不及待地把盒子打开，我凑了过去：一套白瓷的功夫茶具。

  妻把茶具拿出来，瓷还不错，算得上洁净透亮，花色有些粗糙，图案是迎客松。

  有点意外，说：“儿子送我茶具。品茶养生，看来我是老了。”

  妻说：“你看，是松树呢，儿子希望你寿比南山不老松呢。”不由莞尔。

  妻一件件细心洗净，放好，就忙着晚上的酒宴了。

  静坐客厅，那套茶具在茶几上，闪着莹润的光泽。

  这是儿子第一次送我礼物。

  儿子同我一样，讷言内敛。特别是随着年龄增加，外出求学，父子间的交流日渐稀少。他倒是很小就知道在特定的日子给妈妈送一支花或是小小的礼物。我却没有这荣幸，这或许是因为我们的教育比较倾向于回报母亲吧。

  而自己也一直认为，男人就应当是家里坚厚的四壁墙，不声不响遮蔽风雨。只要家人安好，就是我的幸福。

  如今，一套小小的茶具，让我看到儿子长大了，一个稚嫩的生命成长起来，成熟起来，懂得回馈，知晓感恩。而他，是我生命的延续，因为他，我的生命充实而丰盈。这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幸福的事情。

  想着，心中热了起来，很想用这茶具好好品品茶。

  恰在此时，妻过来。她看着我，笑了，转身去烧水。

  水开温壶，洗茶烫杯。

  清澈的茶，徐徐斟入小小的洁白如玉的杯盏，静观其色，轻闻其香，细品其味：一道芳香宜人；二道甘润醇和，回甘深厚。

  我赞茶好，妻笑着说：“怕是这茶具更好吧？”慢慢啜饮着，听妻絮絮叨叨着儿子一件件的趣事。每一件都是那样地清晰，就像发生在昨天。

  时光匆匆，多老套的话。可就是这样的感受，那些舍不得的日子，就这样不经意间，在指缝间溜走了。斑白了双鬓，浑浊了双眼，我们用昭华岁月换来了儿子的青春。我们也即将像我们的父母一样，在儿子日渐高大的身影中一点点老去……

  想起正在读的台湾作家龙应台的《目送》：“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们追不上远去彼岸的父母，也渐渐无法企及高飞的儿女。我们站在路途的中央，一头是悲伤无奈的不舍，另一头，是喜悦却怅惘的放飞。

  这就是人生吧，在悲喜交集中，走过四季流年。

  默默品茶，也似在品味心境。漫长的时光里，有苦涩，更有甘醇。幸与不幸，快不快乐，其实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或是亲人的举手投足间。

  感谢儿子，你的成长与成熟，你的牵念和参悟，是我今生收获的最大的成就，最永远的快乐，最饱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