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剪刀、一把尺子、一件烧炭的熨斗、一台脚踏缝纫机——凭借这四样东西,彭德明的父亲走家串户做衣服,养活了6个儿女。
彭德明接过衣钵,于1985年闯到北京,摆摊“收活儿”。经年发展,裁缝铺一度扩大到拥有工人十二三人。
儿子彭伟承接着这个职业。他学了三年裁剪,现掌管雅秀一家服装定制店,为诸多名人制装。
其间,他们见证着国人的着装实现由单一到多彩的变迁、由新潮向传统的回归。
15岁开始学做裁缝
1955年,彭德明出生在江苏南通的一个小岛上。父亲靠着裁缝这门手艺,养活他和另外5个弟妹。哪户村民要做衣服了,就先买好老粗布,再把父亲请去。那时都是纯手工缝制,因此,做一件衣服就要一天的时间。做衣服的人家管吃,父亲总会留一些带回来给孩子吃。
15岁时,彭德明开始跟父亲学做裁缝。
当时,农村人做衣服不讲样式。然而,中山装的改良版已在北京出现,并影响至今。
1956年,大批裁缝名师从上海迁入北京,其中一批精英专为国家领导人和国际友人制装。田阿桐、丁奎英等师傅根据毛主席的特点,对原中山装作了三处改革:一是将上面两个秃而圆的兜盖改成“扁而尖”,使衣服上部显得富有朝气;二是垫肩微微上翘,使肩部更加平整服帖;三是根据毛主席丰颐宽额的脸型,将领子加宽加长。
这样的变化,彭德明当时并未听说,他们那里做的还是老式中山装。
背着缝纫机进京
“这边不错,来吧!”
1985年9月的一天,彭德明收到了一封电报。电报是妻弟徐红兴发来的。他跟彭德明学了手艺后,于当年8月奔赴北京,在南苑落脚。
彭德明跟家人商量后,决定和两名乡邻同行。他们背着两台缝纫机、三床被子和换洗衣服就出发了。
彭德明3人找到徐红兴的落脚地——南苑红房子。彭德明在菜市场边租了一个十多平方米的房子,安顿下来。
白天,彭德明在行人较多的路边支上铁架子,上面铺一块木板,摆上剪刀、尺子、画粉等家伙,开始“收活儿”。裤子两块钱,上衣三块钱左右。
此前,北京人的衣服多半是自己缝制,裁缝店很难找。李岚清曾回忆说,1978年初春,他要做一件短袖衬衣,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裁缝店说可以做。量完尺寸后,问什么时候来取?裁缝说,11月。
彭德明等江苏裁缝的到来,满足了这个市场需求。白天收完活儿,彭德明整宿地干,第二天就把客人要的衣服做好。
这个时候,布料已告别“老粗布”,夏天流行“的确良”,冬天时髦“迪卡”。电影《街上流行红裙子》播出后,影片中的“红裙子”成为中国女性追捧的对象。
除了布料和色彩,服装的样式也在不断变化。当时,一些年轻人开始穿宽大的蝙蝠衫和喇叭裤,包臀的牛仔裤也悄然出现。此外,西装取代绿军装,成为新时代国人第一种流行服装。
从高峰到低谷
出活儿快、能做新样式,彭德明的生意好起来,添置了电熨斗等工具。他将妻儿接过来,还从老家招了徒弟。十多平方米的裁缝铺显得更加拥挤了。晚上,彭德明和徒弟在案板上做衣服,彭伟就睡在案板下面。
上世纪90年代,除了做衣服,裁缝铺也开始卖布料,做一条裤子变成了20元左右。因为生意好,1996年,他有十二三名工人。除了裁缝铺,他又租了一间大房子当厂房。
那时候,彭德明一年的收入有十多万元。
此后,各种各样的服装品牌纷纷涌现,找裁缝做衣服的人不断减少。
2003年,看到很多裁缝改行卖衣服,彭德明心动了。
他租了柜台,开始搞成衣销售。转战数地,花了大价钱付场租、进货,但就是卖不动衣服。短短一年,数十万元亏损殆尽。
此后,彭德明回到南苑,原先的裁缝铺已经立起了高楼。他在高楼对面租了一间8平方米的平房,重新开起了裁缝铺。
名人纷纷光顾
在彭德明遭遇低谷的时候,彭伟跟着舅舅徐红兴,摸到了一条新路子。
进入新世纪,“撞衫”成为尴尬的事情,人们开始追求服装个性化,定制成为“潮人”的新宠。
裁缝店生意转衰之后,徐红兴开始转向服装定制。在做企业服装团体定制取得成功后,他于2005年在雅秀市场租下两块场地,彭伟帮他管理其中的一家店。
雅秀市场地处三里屯,很多外国人来此购物。为了与外国人做生意,彭伟报了一个班,突击学习英语,尤其是关于布料、尺寸、报价方面的。
在这个店铺里,柜台摆满了各种中高档布料,根据最新流行趋势制作的服装在醒目处展示。除了西服,复古的唐装、中山装,都是这里的主打。
彭伟记得,2005年,劳拉·布什在该店定制了一套唐装。2008年,罗格夫人和女儿来店里定制了套装。此外,李金斗等诸多演艺界名人均来此定制过服装。
最大的愿望
徐红兴邀请过彭德明跟他一起干,彭德明没去,他说:“我干我的裁缝铺,也方便照顾小孙女。”
裁缝铺尽管利润很少,但生意很好。最近,当地居委会的老太太要搞表演,托彭德明做50套表演服。他和现在仅有的一名工人紧赶了好几天,在她们需要前做完。
彭伟说,江苏来的老裁缝绝大多数都回去了,30岁以下的很少再学裁缝了。因此,彭德明打算一两年后回老家,把孙女转回老家上学,那边教学质量好。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培养孙女上大学。
彭德明一边说话,一边把飞人牌缝纫机踩得飞快。他说,这台脚踏缝纫机跟了他20多年,不会再传给谁了。
《京华时报》 2013.9.12 文/易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