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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抓获的捡缝纫机的小偷 |
1976年7月28日凌晨,唐山发生7.8级地震。唐山人首先面对的是死亡,是伤痛。然而,当死亡的危险刚刚过去,当滴血的伤口刚刚包上,他们面对的便是饥渴,便是寒冷。
“快去!人家都在拿……”
倾塌的商店,在大地震颤时抛出了罐头、衣物,有人拾回了它们。这使人们意识到,在废墟下有着那么多维持生命急需的物品。他们开始犹疑不决地走向那些废墟:埋着糕点的食品店,压着衣服的百货店,堆着被褥的旅馆……于是,一切就从这演变了。
慢慢地,人们从废墟中把一包包的食品、衣物拿出来,并开始把手伸向救急物品以外的商品。三五人,数十人,成百人……越来越多的人用越来越快的脚步在瓦砾上奔跑。每个人手中越来越大的包裹,对另一些人似乎都是极大的刺激。“快去!人家都在拿……”“快走!东西都快被拿光了!”“快拿呀……”唐山出现了一种疯狂的气氛。
郊区农民开拖拉机“淘金”
据目击者说,在药店的废墟上,有人在挖掘人参、鹿茸、天麻。在水产货栈的废墟上,有人捞到了海参、干贝、大虾。有人涌进了一个尚未倒塌的百货商店,争抢着手表、收音机、衣料、自行车、缝纫机……喧嚣的声浪中,人们的手已经不只是伸向国家的财产。有人亲眼看见一个老妇人在一具男尸前哭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哭完,摘下男尸手上的表走了。不一会儿,她又出现在另一具男尸前面,又是泪,又是“我的儿啊”,又是摘去手表。就这样换着地方哭着,摘着,换了十几处地方,直到被人扭住。
1976年8月3日,是唐山抢劫风潮发展到最高峰的日子。成群的郊区农民,赶着马车,开着手扶拖拉机,带着锄、镐、锤、锯……像淘金狂似的向唐山进发。有人边赶路边喊叫:“陡河水库决堤啦!陡河水下来啦!”当惊恐的人们逃散时,他们便开始洗劫那些还埋藏着财产的废墟。他们撬开箱子、柜子,首先寻找现款,继而寻找值钱的衣物。
非常时期的自我执法
7月28日当天,唐山街头就有了警察。他们光着上身,穿着短裤,只有肩上挎着的手枪能证明他们的身份。当抢劫风潮开始时,他们挥动着手枪在路口拦截。
可是,他们防不胜防——他们的队伍在地震中伤亡太大了,而“作案”的竟是成百上千的灾民!能够组织起来的最大的执法力量只有民兵。在中国人民银行唐山市支行的废墟上,出现了路北区和开滦唐山矿的民兵。他们赤脚光身,有的提着被砸断了枪托的步枪,有的抓着棍子,几乎围成一个圈,日夜守护着这片埋着金钱和储蓄账目的瓦砾。有人试图靠近那片诱惑人的废墟,可是终究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当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有关部门宣布,全唐山所有银行、储蓄所的账单无一散失。
存有300多万斤成品粮的西北井粮库,空气也到了极为紧张的地步。民兵实枪荷弹,在倒塌的围墙边日夜巡逻。围住了粮库的饥民也不敢冲过警戒线。粮库支部书记王守森听见有人在窃窃议论:“国库冲不得呀!这可不像商店。冲粮库就像冲大狱,那是死罪……”
此时,各个商店的废墟上仍是一片混乱。人们不敢冲击金库,却有人在撬保险柜;人们不敢冲击粮库,却在哄抢小粮店的粮食。甚至军队的卡车也被抢走,去装运赃物。
没有人能说清第一声枪响是从哪里传出的。但是,在越来越多的枪声里,传出了“已经不是鸣枪警告”、“看见抢东西的人被打死了”的消息。在小山,在新市区商场,都有人亲眼看见被民兵打死的抢劫者的尸体。
这种状态持续了近一周。据中国人民解放军唐山军分区的一份材料披露:地震时期,唐山民兵共查获被哄抢的物资计有:粮食670400余斤,衣服67695件,布匹145915尺,手表1149块,干贝5180斤,现金16600元……被民兵抓捕的“犯罪分子”共计1800余人。
《文史博览》 文/钱钢 荐/郑士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