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27日，彭博新闻社旗下的《彭博市场》刊发《美联储秘密贷款令大型银行获利130亿美元》一文，揭露美联储曾在2007至2009年间向国内外银行秘密注入总计高达7.77万亿美元的各类短期融资、贷款担保和其他救助款项。这7.77万亿美元秘密注资行为之所以受到广泛关注，主要因为其过于惊世骇俗：

  一是注资规模巨大。根据披露出来的数据，仅2008年12月5日当天，美联储就为全球陷入困境的银行注入高达1.2万亿美元的流动性支持。高达7.77万亿美元的秘密注资总额相当于美国GDP的一半；“问题资产纾困计划”（TARP）的11倍；两轮“量化宽松”总规模的近5倍。当全球学术界和各个决策圈还在为美国大手笔“量化宽松”的可能影响争得面红耳赤时，这“7.77万亿美元”就像一个重磅炸弹，震得人们目瞪口呆。

  二是受援银行众多——不仅大型美国银行是主要受益者，同时还包括许多外国银行。根据披露材料，全球受援银行至少有190家之多。最大受惠者当然是美国大型银行。根据彭博社计算，美国JP摩根、美国银行、花旗集团、富国银行、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六大银行获得的贷款占美联储注资总额的63%，而在接受救助之前，六大银行资产规模仅占美银行业资产规模的50%。除美国本土银行，欧系大型跨国银行，以及许多欧亚国家规模较小的银行也赫然在美联储注资名单之列。如果说，美联储对国内储蓄银行负有法律规定的救助责任，为何它对美国法律禁止救助的投行、主要业务并非吸储放贷的国际银行，甚至其他国家的银行也慷慨解囊呢？原因很简单，美联储捍卫的不止是本国金融体系，而是影响力遍及全球的庞大美元体系。一旦美元流动性枯竭，这个体系将迅速土崩瓦解。

  三是采取秘密方式。美联储的保密工作可谓做到了家，即便是当时小布什政府负责TARP的团队也被完全蒙在鼓里。在被迫公布秘密注资细节之前，美联储仅以非常笼统的方式公布贷款规模，而借款对象、时间、金额、利率等信息公众均无从获知。伯南克一方面在其信中解释说，注资以秘密方式进行，是为了避免引起市场不必要的恐慌和因此削弱救助的效果；另一方面却又强调说，美联储的每笔紧急贷款都曾以某种方式公之于众，且其注资行为受到了国会的调查和监督。这显然自相矛盾，难以自圆其说。若不是彭博社穷追猛打，恐怕没有人会意识到，美联储有过这一规模庞大的注资行动。

  毋庸置疑的是，无论美联储的解释显得多么“正当”，秘密注资行为都侵害了两类人的知情权：其一是美国立法者。在金融危机最危急的那段岁月，美国国会的议员们为是否应当救助金融机构、应当救助哪类金融机构，以及应当拿出多少资金救助金融机构唇枪舌剑，锱铢必较，而美联储的偷偷“放水”让国会辩论从严肃的立法授权程序沦为摆设和笑谈。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前经济学家大·琼斯说，“为对美联储实施监管，国会议员有权获得此类信息”。其二是投资者。大规模注资意味着金融机构存在严重问题，面临巨大风险，这些信息将成为左右投资者决策的重要信息。2008年11月26日，美国银行的首席执行官肯尼斯·刘易斯在写给股东的信中说，他领导着“世界上最强最稳定最重要的银行之一”，而当天，他刚从美联储获得860亿美元的贷款。正是借助了美《信息自由法》，彭博社才最终迫使美联储公开秘密注资的详尽细节。

  四是贷款利率超低。不可否认，央行应当在金融危机时承担“最后贷款人”的职责，但它在扮演这一角色时，应尽量避免金融机构出现道德风险。英国著名经济学家巴杰特曾指出，央行在危机时刻提供无限量流动性时，须征收惩罚性利率。但美联储大规模注资的利率低至0.01%，便宜得就像免费午餐，已毫无惩戒性可言。而且，据彭博社计算，美国的银行业通过接受这些远低于市场利率的贷款获得了至少130亿美元的丰厚收入。美众议院一位北卡罗来纳州议员抱怨说，“问题资产纾困计划至少还是附有条件的”，“但美联储的秘密注资什么要求都没有”。

  美联储大规模注资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许多罪恶。例如，引发欧、日等发达经济体竞相效仿的“羊群效应”，充斥市场的流动性进一步加剧了全球金融市场的混乱。

  《南方月刊》2012.5.25文/黄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