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俞慧友

    4月，湖南省衡南县宝盖镇双河口村早熟油菜试验示范基地里，上千亩早熟油菜湘油420长势喜人。再过不久，它们将从地里“毕业”。和普通油菜相比，成熟期整整早了20天。

    “原来每年冬天，我们这边耕地都闲着。2022年，刘教授给我们送来他研发的早熟冬油菜种子和种植技术，我们试着种了。今年，地里可以种两茬稻和一茬油菜，预计每亩地能增收500元以上。”双河口村村支书曹起社，“算账”算得美滋滋。

    像双河口村这样利用冬闲田的案例，在湖南还有不少。功劳，都来自曹起社嘴里的“刘教授”——湖南农业大学教授、农业农村部油菜生物学与遗传育种重点实验室主任刘忠松，一个让农村“冬闲田”变“增收田”，乃至发展为“旅游地”的科技特派员。

    和油菜过春节，教授兼职做宣传

    春节本该是千家万户团聚的节日。但每逢这样重要的节日时，刘忠松和油菜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亲朋好友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春节是油菜育种的关键时期。无论田里还是实验室，对我们来说，都必须得去。哪怕是除夕和大年初一，只要有需要，节日也是我们的工作日。”4月9日，刘忠松对科技日报记者说。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老百姓心中最不寻常的日子。

    陪油菜过了几十年春节，他和油菜成了“好朋友”，培育出了很多优质的油菜品种。

    “油菜是一种不与粮食争地的农作物。湖南农村大约有冬闲田2200万亩，如果每亩地都能种一季油菜，不仅地里多一分收成，还能肥田，甚至带动乡村旅游，一举多得。”刘忠松说，“作为一名科技特派员，我希望把自己的科研成果和技术，最大程度地送到田间地头。”

    刘忠松有一个梦想——在耕地里实现每年种植两季水稻、一季油菜。但前提是要改良拥有较长成熟期的普通油菜品种。在他和团队的努力下，他们培育出了早熟油菜品种。

    事实上，有品种和能推广，是两码事。一来，农村有冬季稻田休耕的“传统”。二来，多数农户认为多种一茬农作物“费力不讨好”。

    为了推广早熟品种，刘忠松兼职做起了宣传。

    带上团队成员，刘忠松在湖南郴州市宜章县杨梅山镇平和村、衡阳市衡南县宝盖镇双河口村、永州市道县祥霖铺镇两河口村建起早熟油菜试验示范基地。

    “一亩油菜能肥三亩水田。油菜根系能帮助溶解土壤中难溶解的磷，有利于来年水稻生长。油菜，特别是芥菜型油菜，有植物修复功能，油稻复种还能减少作物病虫害发生……”刘忠松每次到基地，都不厌其烦地做科普宣传。

    和种粮大户合作，派专业技术人员指导，给种子肥料农药，实施农机农艺配套……刘忠松把“三十六计”都用在了示范地里。

    “3年前，刘教授来给我们送技术。被他一‘撺掇’，我当年就种上了他培育的四色油菜早熟品种。现在不仅增收了，耕地也确实更肥沃了。我们这里还搞起了乡村旅游油菜花节。刘教授宣传的，都是真的！”不久前，一年一度的油菜花节举行，郴州市宜章县杨梅山镇平和村的种植大户杨华频频“点赞”。

    下田最积极，跟着农户需求走

    几十年的职业生涯里，刘忠松团队的成员会有新旧更替。但无论在哪个成员眼里，他都是下班最晚，下田最积极的那一个，同时也是最“实用主义”的一个。

    刘忠松的科研攻关，始终跟着农户需求走。黄籽高油油菜品种的研发，就是“实用主义”科研的产物。

    过去，我国种植最广泛的是甘蓝型油菜品种。这类油菜不太抗病、难耐旱，还天生黑籽，导致“土榨”出的菜油“黑乎乎”的，“卖相”不好。如果为这种菜油脱色“美容”，又会使其流失营养价值。

    刘忠松在科研中发现，黄籽芥菜型油菜“天生丽质”，需肥少，还耐旱。于是，他开始琢磨怎样将这样的优良性状，植入甘蓝型油菜体内。

    为实现这一目的，刘忠松开始了寻找芥菜型油菜种质资源之路。无奈的是，这类资源多分布在干旱贫瘠之地，想收集并不容易。

    为此，他和团队成员历了不少险。在新疆伊犁，他们体验了6.6级地震。在贵州威宁县新发乡，他们因山区坡陡经历了车辆侧翻……数十年坚持，他终于获得了想要的种质资源。

    基于这些资源，他首创了油菜芥甘种间杂交育种技术体系，成功将芥菜型油菜的优良性状植入了甘蓝型油菜体内，先后培育出醇湘油、湘杂油系列早熟高产、黄籽高油的甘蓝型油菜新品种，使我国多类油菜品种菜籽含油量提高了6个百分点以上，部分品种的油酸含量，甚至高达76.8％。

    榨油时无须脱色，菜籽粕可直接用作饲料……黄籽油菜不仅降低了企业加工成本，还保护了生态环境。据悉，1公斤油菜籽可产半公斤油，在菜籽不增产的情况下，农户每亩可以多挣200元。

    团队育成的黄籽高油油菜品种湘杂油512、湘杂油356、湘杂油518和湘杂油631，已在湖南省及周边省份累计推广6000余万亩。

    刘忠松的“实用主义”科研思维，处处有体现。他发现人们对观赏油菜花颇有兴致，而这种兴致有望推动乡村旅游。为农民种植油菜又增加一笔附加收益后，他又有了研制彩色油菜的想法。

    为此，他带领团队历时十余年，培育出了红、紫、粉、橘、白5大色系20多个彩色油菜新品种。这些彩色油菜，已在湖南宜章县、衡阳县、望城区等十余地，以及云南省、广东省东莞市、上海市奉贤区、西藏林芝市等地示范推广。

    截至目前，刘忠松和团队育成的各类“实用主义”油菜品种，向全国适宜种植区域累计推广达1.5亿多亩，增产油菜籽30余亿公斤，增收约150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