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九大提出要“深化科技体制改革，建立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深度融合的技术创新体系”。在新的形势下，深化体制机制改革，构建符合区域发展规律的产学研合作创新体系，一直是增强区域创新活力及驱动发展能力的重要推手。

    新昌是浙江省绍兴市的一个山区小县，远离一、二线城市，看不见铁路和水路，更没有机场，外出只有一条高速和国道，吸引一流人才的优势相对比较弱。但几十年来形成的“坚持企业主导、持续合作创新”产学研合作创新发展之路，不断驱动着新昌经济的结构调整与转型升级。2014年，新昌被浙江省政府确定为全省唯一的科技体制综合改革试点县；2018年新昌被列入首批国家创新型县市建设名单。

    特色发展之路成效显著

    在新昌，除了风景名胜，令人称奇的就是其产业层次以及庞大的上市公司群。新昌特色的产学研合作创新发展之路带动了当地的创新发展，其主要成果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支撑了企业的高水平发展。例如浙江大学化学工业工程学院陈志荣教授以及李浩然教授带领研究生团队，与企业研发团队合作创新28年，攻克了超微化技术等一系列的难题，登上了全球四大维生素厂商的宝座，两次荣获国家技术发明二等奖。

    二是促进了产品创新、工艺创新与企业的转型。企业主导产品的创新，促进了企业向科技型企业、向高新技术企业、进而向上市企业转型。目前，成功实现这样转型的新昌企业越来越多，其中国家高新技术企业达157家，占规上工业企业的一半以上；上市企业10家，最高市值达1800亿，国家发改委《长三角县域资本活力指数报告》显示，县级市中新昌县综合排名第三。

    三是加快了工业的数字化转型。在县委县政府的支持下，成功创造了轴承行业中小企业的“企业数字化制造、行业平台化服务”的模式，现在这个模式已在浙江省乃至全国推广。智能制造从轴承行业推广到了纺织、胶囊、冷配、机械配件等行业，到2020年将基本完成全县规上工业企业的数字化改造。

    四是创造了新的投资环境。2017年森春机械在陀曼智造的帮助下，顺利完成了圆锥车间的数字化改造，建立了产品质量的数字化可追溯系统，月人均产值从4.85万提高到了7.05万，客户的信任度与接单能力显著提高。这引起了全球著名轴承企业斯凯孚公司的注意，经过深入考察，斯凯孚认为新昌轴承的产业链完备、数字化创新能力突出、投资发展潜力巨大，果断决定在新昌投资1亿美元建立球轴承生产基地和研发中心。

    五是加快了企业研发团队的培养。在高校、科研机构一流科研团队的带动下，通过数百个课题的合作研发，新昌企业自身研发团队的技术研发能力、研发协同能力、课题管理能力不断提升，研发力量不断得到补充，研发水平不断得到提高。新昌诞生了拥有百人计划人才的研究院25家，规上工业企业全部建立了研发团队。

    六是促进了大学工程类专业研究生的教育改革。浙江理工大学的胡旭东教授带领的研究生团队与全县80多家纺机、轴承企业建立了合作关系，创造了“基础理论学习在理工、实习实践与科研在新昌”的工程研究生的培养模式，带出了一批又一批既懂理论又能解决问题的工程类研究人才。

    这种培养模式与新昌经验引起了关注。相关部门到新昌调研，要求全面推广工程类研究生的培养模式、导师晋级的考核方式、研究生毕业成绩评价体制改革的经验；批准了浙江理工大学在新昌创办研究生院，目前在新昌参与一线实践与科研的研究生已达到30多名。

    发展经验吻合产业创新逻辑

    坚持企业主导、持续合作创新的新昌之路，之所以取得成功，其原因在于以下几点。

    一是切合了企业创新的实际。企业发展需要创新的内容是十分丰富的，既需要研发新材料、新装备，又需要研发新工艺、新技术；生产一个新产品，既需要机械设备、模具、工夹具的研发，还需要产品检验检测技术与工艺的研发；既需要产品的设计开发，又需要产品小试、中试、规模化生产的验证；既需要物理成型技术的创新，还需要数字技术、人工智能制造技术的创新；既需要核心与关键技术的自主创新，还需要与其他各项技术进行集成创新。上述的创新往往需要各类专业研发团队参与，缺一不可。任何一家企业都不可能把这么多的专业与学科的研发团队都在企业内部建立起来。因此，在坚持依靠自己研发团队创新的同时，加强与外部具有各自专业优势的研发团队合作创新，就成了切合企业实际的必然选择。

    二是抓住了合作创新的根本。科技创新靠人，最根本的是靠研发团队。新昌企业的合作创新，始终把大学与国家大型研究机构中的博士生、硕士生导师带领的研究生团队作为合作对象，摒弃了简单找高校校长、大型研究院院长签约的做法。与这些研究团队以“课题制”方式的研发合作，既发挥了他们的长处，又满足了研究生与导师团队还要承担教学及其他任务的需要。通过长期的努力，平时在新昌企业搞研发的研究生团队达20多个，多的时候高达80多个。近两年来，仅浙江大学研究生团队承担新昌企业的课题就达20多个，研发经费超过1亿元。高校与大型研究机构的研究生团队成了助推新昌企业研发创新的生力军。

    三是满足了优势互补、成果共享的各方要求。坚持长期合作创新，必须要换位思考，必须以“优势能互补、成果可共享”为前提。研究生团队缺课题缺研发经费，新昌的企业就立课题给研发经费。除了90%的研发经费由企业提供外，新昌县财政亦加大了创新投入。自2014年以来，新昌研发经费投入占GDP的比重始终保持在4%以上，2018年达4.29%，此外还斥巨资为研究生团队购置实验设备、建设实验室，并提供小试、中试生产作业团队与车间。创新成果共享机制是持久合作的保证。

    四是顺应了互联网创新的时代潮流。互联网时代创造了第五种科技创新的范式，形成了“大众创新、群智创新、合作创新、协同创新”等新模式，为“专业团队与非专业团队的合作创新”创造了新平台。新昌企业的“持续合作创新”的模式顺应了利用互联网合作创新、协同创新的潮流，因而显得更有生命力。

    五是契合了“创新靠坚持”的法则。科学的发现发明、技术创新是一项从已知到未知的探索性事业，其中遭遇失败与挫折总是难免的；相反试错可能是成功之母，关键的一条是靠宽容失败与坚持下去的执着。“坚持企业主导、持续合作创新”的新昌之路之所以获得成功，还在于新昌企业对创新失败的包容、对合作创新的坚守。对创新失败的包容与坚守，也是高校、大型研究机构的研究生团队愿意与新昌企业持续十年、二十多年长期合作创新的“秘诀”，并因此形成了长期合作创新的友谊与文化。

    六是有良好的领导与体制法治保障。新昌产学研合作创新体系的形成与诞生，除了新昌的企业家、高校等研究生团队的贡献外，新昌县委县政府坚持抓科技体制改革不放手，为其提供充分的制度保障亦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为了确保“企业主导、持续合作创新”的顺利进行，新昌县大胆推进了科技创新的领导制度改革、引进人才用好人才的制度创新、财政科技投入体制改革、政府科技管理制度与奖励制度的改革，完善了知识产权的保护体制机制、公共科技服务模式与管理体制的创新，加强了科技创新领域信用制度建设，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举措。

    综上所述，新昌坚持企业主导、持续合作创新，无疑是一场结合实际贯彻党的十九大精神的创新之举与实践之举，对于远离一、二线城市的全国各县（市）来说，具有相当价值的借鉴作用。

    （作者系浙江大学工程学院兼职教授，浙江省人大常委会原党组副书记、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