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中科院研究员刘小汉在南极。 受访者供图 |
亲 历
本报记者 陈 瑜
“穿越南极格罗夫山,冰缝是每个穿越者可怕的梦魇。冰裂缝具有隐蔽性,当天气不好,特别是白化天时,冰缝雪面简直无法辨别。”坐在办公室,70岁的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研究员刘小汉语气平缓地讲述20年前经历的第一次南极格罗夫山之行。
即使经历了最心悸的告别,一年后,刘小汉再次前往这块神圣而可怕的山地,取得大量科学数据。
格罗夫山地区地处东南极内陆冰盖伊丽莎白公主腹地,位于我国南极中山站和昆仑站之间,它是南极大陆上极少数有山脉峰峦凸露于冰盖的地区之一,隐藏着众多关于全球地质变迁、气候变化、行星运行的远古秘密,但也隐含重重危机。
1983年9月,我国第一座南极科学考察站——长城站首任站长郭琨代表我国参加南极第十二次协商国会议,临表决时,主席一敲大槌,请缔约国到门外喝咖啡。回国后郭琨呼吁,“建站与否,不是小事情,它关乎国家荣誉和民族尊严”。
南极的科学价值被更早认知。
早在1957年,我国著名气象学家、时任中科院副院长竺可桢就首次提出:中国是一个大国,我们要研究极地。极地的存在和变化与中国有着密切关系。
1400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南极大陆是天然实验室,是全球气候变化的敏感“放大器”,在这里,可以读到地球的昨天、今天甚至明天。
1984年11月19日,我国开启首次南极考察,任务是在南极乔治王岛建设长城站。
591人里,作为当时刚毕业回国的留法博士,刘小汉是被“拔尖”入队的。
因为是首次南极考察,没有任何经验,出发时包括刘小汉在内的队员们都签下了“生死状”。搭乘的“向阳红10”船上甚至备有一些大的塑料袋,准备队员万一牺牲了就往袋里装,然后放在船底冷库冰冻起来。
1984年12月26日,船只抵达乔治王岛。因为“向阳红10”船既不是破冰船也不是抗冰船,这意味着必须赶在南极夏天结束前完成建站并撤离。
为了建站,无论是科学家、机械师,还是后勤人员,都成了“建筑工”。他们住在尼龙充气帐篷里,每天早晨五时左右,郭琨开始挨着各个帐篷吹哨子、掀睡袋叫起床。
“寒冷,饥饿,极其疲惫。”刘小汉上山下乡时曾在西藏呆过4年,自认吃过很多苦,但生命中最苦的一段时间却是参与长城站建设: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平均一天睡四五个小时;吃得很简单,营养不足;睡袋外面结上厚厚的冰,寒冷浸透心脾。
1985年2月20日,长城站落成。除去登陆后卸货的20天,长城站建设时间只有20天。而有些国家建考察站用了三年多。
在长城站主楼前,队员们竖立了一块路标牌——17501.949公里,这是长城站与北京的距离,也是我国通往南极科学国际俱乐部的征程。
经过30多年的发展,我国的南极事业从无到有,由小到大,在南极基础建设、文化宣传、科学研究、环境保护、可持续利用、全球治理、国际交流与合作等领域均取得了重要成就,并为南极全球治理作出了应有的贡献,包括初步建成南极考察基础设施体系;大力开展南极文化宣传和科普教育;持续提升南极科学研究水平;有效保护南极环境和生态系统;积极参与南极全球治理;广泛开展国际交流与合作。
让刘小汉特别感动的是,长城建站完成后,郭琨给科考班的5个人留出3天时间,用于野外科考。这也是我国首次依托自己的考察站开展独立科考。
2017年,我国政府首次发布的白皮书性质的南极事业发展报告显示,多年以来,我国在南极冰川学等领域取得一批突破性成果。我国科学家在南极科研领域发表的《科学引文索引》(SCI)论文数量从1999年的19篇上升到2016年的157篇,目前位居全球前10位。
“以前,我们更关心自己家门口发生的事,现在视野更加国际化。”自然资源部极地考察办公室原主任、自然资源部海洋-大气化学与全球变化重点实验室主任陈立奇说,我国正在倡议以我为主导的全球性国际大科学计划——“三极”计划,扩大我国科技影响力,提升我国应对区域与全球气候变化和环境外交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