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瞿 剑
从武汉北行一个半小时车程,出403省道,来到黄冈市红安县永河镇大金家村。
乡间土路两旁,到处可见一种齐腰、齐胸高,长得挺直,看上去像树丛一样的草;多数却已枯败,好似被火烧过。
中国农科院植保所研究员、生物入侵防控创新团队首席科学家万方浩介绍,这就是臭名昭著的外来入侵生物豚草。
说是草,它却比普通草壮实许多。在“全国豚草生物防治技术展示会”观摩现场,记者看到,其根部比大拇指还要粗;据说在伊犁河谷,它最粗的根茎堪比人的手腕,凸显其旺盛的生命力。
从1986年开始研究豚草、“30多年只干一件事”的万方浩介绍,豚草又叫艾叶破布草、美洲艾,起源于北美洲索诺兰地区,是一种广泛传播的世界性重大恶性入侵杂草;上世纪30年代传入我国东南沿海地区。“因为没有了原产地的天敌,迅速扩散蔓延开来。”目前已在东中部21省份和新疆伊犁地区广泛分布。
豚草危害有多大?
万方浩举了北京北安河中学的例子: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该校时常群发重度、顽固型“感冒”,同一时间内,几十上百人剧烈打喷嚏、咳嗽甚至哮喘,并伴有眼睛奇痒;当感冒治却怎么也治不好。后来发现是因学校附近一大片豚草引发的花粉过敏,加以清除才恢复正常。
“豚草花粉毒性很强。”万方浩表示。豚草花粉过敏患者占豚草发生区人口总数的2%—3%,过敏症人群达1450余万人,每年直接医疗费用14.5亿元。
跟这类显性损失相比,豚草危害原生生态带来的损失更大。万方浩解释,豚草耐盐碱、贫瘠、干旱,具备很高的生态环境适应性,以及极强的生态资源竞争力,极易形成优势群落;豚草还具有强大的繁殖力,种子量最高可达3万粒/株,并且种子有二次休眠特性,休眠期40年。
万方浩团队经“30年、三代人”系统研究,从豚草植株内分离鉴定出两种化感物质,对禾本科和阔叶植物具有强抑制作用;研究发现豚草入侵导致土壤微生物功能群结构发生改变,硫酸还原细菌和放线菌含量显著增加,真菌含量显著降低,抑制了本地伴生植物的生长。这就阐明了豚草“资源抢先占有”的机制,弄清了豚草入侵为什么会导致严重的生物多样性丧失和生态损失。如此系统研究,在世界范围内具有开创性。
豚草暴发成灾,根源在于没有了原产地的天敌。所以,以往“人民战争”式的人工拔除、割除,或除草剂化学防除,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效果不理想,“从原产地引进天敌进行生物防控,才是最有效的治本之策”。
万方浩团队经严格的科学和行政程序,先后从原产地引进7种豚草天敌昆虫,经多年非选择性和选择性实验,筛选出豚草卷蛾、广聚萤叶甲两种。前者,蛀食茎秆、截流营养;后者,聚集蚕食叶片。施放这两种天敌之后,豚草短时间内呈大面积“火烧状”枯死。经多年大面积推广应用,两种天敌昆虫在19省份成功建立自然种群,并由中心释放区域逐年向周边扩散;在大面积生防中心区, 豚草植株死亡率达95%以上,实现了稳定持久的控制。“这两种虫子,应该为它们立碑!”
但它们同样属于外来生物,会不会也造成生态灾难?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万方浩答道。团队创新了生物防治作用物风险评估与安全性评价方法,对引进的7种天敌昆虫,都作了严格的定量和定性风险分析。筛选出的豚草卷蛾,对供试的15科37种植物,广聚萤叶甲,对供试的14科53种植物,均具有高度的安全性。连续多年的野外跟踪观察(豚草卷蛾25年、广聚萤叶甲10年),进一步证实了这两种天敌昆虫的寄主专一性,也就是说,“它们就好这一口,只对豚草感兴趣”,对农作物、观赏植物和其它有益生物高度安全。
(科技日报武汉9月16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