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7月20日 星期五
“癫狂”姜文眼中的北平旧事

影像空间

曾念群

    和姜文此前大多数作品类似,《邪不压正》难逃褒贬的两极,喜欢的人奉若中国版昆汀,不喜欢的嗤之以鼻。个人以为,《邪不压正》依旧保持着浓烈的姜文印记,其水准在《一步之遥》之上,《让子弹飞》之下,它比《阳光灿烂的日子》来得浓稠油腻,却比《太阳照常升起》更加通俗易懂,它适合反复观看,且每一遍都能给予你新的发现。

    《邪不压正》塑造了一个城墙上人力车奔跑、城墙外火车飞驰的老北平,那正是梁思成心心念念的北京城——电影处处埋伏着关于民国旧事的彩蛋:片中提及北平安防机构所在的东棉花胡同39号,正是姜文母校,今日中央戏剧学院的所在;影评人提及的“吾师庄士敦”系溥仪的外籍老师,同时也是奥斯卡影片《末代皇帝》的原著作者;片中彭于晏到协和医院上岗第一天,宣誓时所面对的肾,也有这么一段逸闻:当年梁启超要做左肾结核手术,协和院长却错把健康的右肾切除,导致了梁启超的英年早逝……

    相比这些埋伏着的小彩蛋,个人更偏好故事人物的背景出由。除了蓝青峰与电影原著《侠隐》作者张北海的父亲张子奇的对位,我们还能从女主角关巧红身上找到民国第一女刺客施剑翘的投影。施剑翘乃奉系第二军军长施从滨之女。直奉大战时,施从滨被孙传芳俘虏后枭首,示众三日。为了替父报仇,施剑翘通过手术康复缠足,开始练习枪法,并于1935年击毙孙传芳。影片中关巧红之父被枭首示众三日,她曾寄望前夫复仇,通过手术康复缠足等细节,均与民国第一女刺客施剑翘的故事吻合。

    对于喜欢传统文化的人来说,他们看到了屋顶上的北京,白雪皑皑的北京,一方风物的北京,底蕴深厚的北京,血色残阳的北京,烽火狼烟的北京,国仇家恨的北京,以及业已消失的北京……

    稍微资深一点的影迷,可能从中看到更多。有人从屋顶少年彭于晏身上看到李安《卧虎藏龙》中玉娇龙的影子,有人从许晴的香艳与情义联想到《太阳照常升起》里的陈冲,有人透过周韵缥缈绰约的风姿,看到复仇女神《聂隐娘》,有人甚至从廖凡的阴狠与毒辣里看出了昆汀《无耻混蛋》的味道。其实不必强行为姜文贴上任何类比的标签,姜文从来都是一个癫狂不羁的自己,不妥协的自己。中国电影有太多的逢迎与圆滑,唯独癫狂与不羁不可效法。

    喜欢姜文的人往往不是因为他的完美无缺,而是他的不确定性和可能性。这一次姜文的电影和高铁一样又提了速,剪辑也变得凌厉起来,镜头的运动加上人物的腾挪,合着蒙太奇的跳跃,有时跳转得突然断弦,但瑕不掩瑜,导演的“癫狂”纠结着人物的癫狂,最终引领观众“癫狂”到底。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导演执迷于用电影语言来拍电影,而姜文即是这少数派之一。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对于“黑白无常”的姜文来说,可能另有所指。《邪不压正》是姜文“民国三部曲”的终结篇,从《让子弹飞》到《邪不压正》,姜文经历过《让子弹飞》的牛气冲天,也经历过《一步之遥》的云端坠落,《邪不压正》的反响相对中庸,却依旧延续着鲜明的姜文印记。“民国三部曲”虽然告罄,但愿姜文的癫狂不会就此止步,中国电影如果没有了翻滚的姜文,将损失一份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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