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览荟
刘 禹 王 春
基因,在艺术家的眼中,褪去了科学赋予其固有的硬壳,从内而外地打破了不同物种之间高低等级的界限,真正自由地融合,表达出生命本真的意义。
在近期举办的“中国当代艺术收藏系列展 李山”中,60只2米高的“蜻蜓人”翱翔在展览入口的上空。这些蜻蜓人是以李山自己的身体为模型,在基因层面上,将靠近人类头部和上肢的第7号染色体HOXA基因群集敲除,再将蜻蜓的第3号染色体中的HOX基因集群敲入,组合成的“嵌合生物体”。
七十多岁的李山,比很多青年艺术家还要前卫。从抽象绘画到政治波普,早先李山的创作和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彼此见证。但1993年之后,他另辟蹊径,将艺术思考和生命科学相结合,进入生物艺术这一全新领域。
生物艺术,究竟是艺术还是生物科学本身?
从2000年出现的世界上第一个生物艺术品荧光兔子“阿尔巴”,到李山的生物嵌合体“蜻蜓人”,生物艺术品不再是一幅画、一座雕塑,活生生的生物也可以成为艺术。用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馆长、艺术家、评论家王南溟的话说,生物艺术是关于“造物者”的艺术,是基于基因层面的艺术创作,它使得科学走出实验室,又将艺术的触角延伸到了科学领域。
李山曾说,生物艺术不是用生物科技去做艺术,不是从审美的角度去界定它,去替代它,也不是用诗意的语言去描述它,更不是以体验的方式去感受它。它应该是一种认知方式,从界限上来说,它是基因层面的一个文化搭接。然而,生物艺术是超脱于技术本身的艺术,很多作品停留在设想层面,基于目前的技术还无法实现。直到2007年,李山在众多科学家的协助下,才创作出了他的第一件生物艺术品——《南瓜计划》。此次展览除了少数几件实物,其他均以模型、绘画、多媒体等方式展出。
在《南瓜计划》中,通过转基因的操作,植物的原生状态被改变,不同形状和色彩的南瓜得以诞生。在李山看来,一个生命总算拥有了自己的存在方式,南瓜最终摆脱了上帝的制约和人类的压迫。
基因,真的是非常神奇的东西。仅仅些许改变,生命将会有着无限表达的可能性。如李山作品研究者王南溟的体会,李山光怪陆离的作品里有种“生物大同”的韵味,所有生命都拥有自由表达的机会。他的生物艺术视角,是要破除人类中心主义,使我们重新开始思考关于人与万物之间的关系。
行文至此,不禁令人遐思,生物艺术与生物科学,界限究竟在哪里?
对于科学工作者而言,他们的实验往往与功能性息息相关。在基因的编辑过程中,南瓜的产量是否有增加?防虫害能力是否有提高?科学家要站在人类主体的高度上挑选和创造出所谓更优秀的基因。
而在艺术家如李山眼中,生物艺术的意义是给予所有基因、所有生命体同等的尊重,是对多元可能性敞开怀抱。而在王南溟看来,功能性并不是作品参照的目标,生物艺术更多的是关于生物本身的思考性和启示性,揭示生命本质的特征和现象,而不是为功能性服务。“李山做生物艺术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解放生命,通过艺术给生物们解绑,把精神控制解除,给生命以最大的自由,给生命随机表达的机会。”
然而,自由往往意味着禁忌,意味着挑战伦理的极限。如王南溟所说:“基因编辑和重组是人类不可回避的话题,只有从艺术的角度不断挑战这种禁忌,才能挖掘生命的灵性,挖掘远古就已存在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