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 伟
外出旅行,当人们已经不满足于标准化、模式化的酒店,而纷纷寻求独特的当地风情体验时,依据当地情况而改建的精品酒店、客栈民宿则成了新的选择。落地窗、蔓延郁郁葱葱的树木,仿佛成了这样精品酒店的标配。然而,在保护与体验当地特色与改造民居之间的这座桥,似乎架的还不那么顺畅。
如今,投身乡村建设的人都戏称自己是“风口上的猪”——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这股风既来自高速城市化进程背后人心对乡土价值的重寻,又来自供给侧改革大潮中国家层面的政策推动。
《2017春节黄金周旅游消费调查报告》显示,在春节黄金周期间,“国内自驾游和旅途居住客栈民宿”这一旅居新玩法正逐渐成为国内游的最佳选择。
2月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深入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培育农业农村发展新动能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一号文件),“旅游+”首次写入中央一号文件,再次印证了乡村旅游已成为“三农”工作的重要抓手。对此,中国科学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研究员钟林生认为,“旅游+”已成为国家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
钟林生特别提到,“文件认可了民宿业的发展,民宿可以让农民参与旅游经营,促进增收。”但他同时指出,文件也部署了传统村落保护以及少数民族特色村寨整体风貌维护等问题,“只有保护到位才能留得住特色,留得住乡愁。”
何处慰风尘 绿水青山在
所谓民宿,北京市第十四届人大常委会第29次会议提交的《北京市旅游条例(草案修改稿)》曾给出了明确概念,即“城乡居民利用自有住宅,结合本地人文环境、自然景观、生态资源以及生产、生活方式,为旅游者提供休闲旅游餐饮、住宿服务的经营活动”。
实际上,在客栈民宿业态呈现井喷发展的这几年,真正在形式上“利用自有住宅开展住宿经营活动的”群体已经在萎缩和转型,“当地百姓很多没有商业思维和经营意识,干脆就把住宅出租给个人或公司来运作。”丽江木氏茶马客栈老板木敏在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这种情况有好有坏,即使在客栈文化的标杆城市丽江和大理,也曾走过城市化急速发展和管理规范不到位的弯路。
在这一点上,浙江莫干山是幸运的。当农耕文明在多元混杂的现代文明的冲击下逐渐消减的时候,身处大都市的人反而最先觉醒。这让位于浙江德清县、地处沪宁杭金三角中心的文化名胜莫干山成为周边大都市中产阶层寻找原乡的目的地。在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自媒体平台创始人木尧看来,莫干山的自然资源并不独特,举 目全国有很多这样的山水;如果多走访一些其他异质类民宿,就会发现莫干山的民宿设计也谈不上个性十足。但是,“当莫干山的乡村旅游有效连接了城市需求和乡土资源时,就爆发出了惊人的成长力。”木尧说。
不得不承认,整个浙江省的乡村旅游都走在了全国前列。莫干山在城市化进程中展现出更具活力的乡野风貌,与当地管理部门的开放思维和战略规划密不可分。
“乡土文化的活力来源于生活,脱离了生活乡土文化只能成为博物馆中的‘文物’。”浙江省社科联副主席邵清指出,“古村落保护最根本的是要保护‘留得住乡情、记得住乡愁’的乡村生活,再造融通历史和当下的活态乡村生活”。
时机不到 宁可搁浅
乡村旅游、客栈民宿等形式正是实现传统乡土文化“活态保护”的载体,这种对传统乡土文化的传承不仅仅面向农村人,更面向整个国家和民族。
据了解,目前国内已形成了滇西北民宿群、川藏线民宿带、湘黔桂民宿群、海南岛民宿群、浙南闽北民宿群、徽文化圈民宿群、客家文化圈民宿群、京津毗连区民宿群、珠三角毗连区民宿群、长三角毗连区民宿群、浙闽粤海岸民宿带11个民宿群带。但很多业内人士同样担心,在现代发展速度和资本利益的驱使下,对传统村落和建筑的修葺和改造速度过快。“时机不到,宁可搁浅。”浙江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副总规划师郑卫认为,为了古村落保护“精一点”“细一点”,从规划开始就不妨“慢一点”。
对乡土文化现代价值的挖掘,除了情怀,更需要有专业精神和沉潜下去的耐心。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博士李学义告诉科技日报记者,有些外来者由于不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打造的民宿客栈“不接地气”,用材用料倒是精致和现代了,但恰恰失去了传统建筑中斑驳的历史。“很多地方争相建设民族文化村、各种文化老街,但是缺乏对当地文化的深入挖掘和细节考究,重复模仿,不仅造成资源浪费和传统文化消解,还容易引发环境容量、可持续发展等诸多隐患。”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做得用心的改造项目。以“唯美风”为主打特色的花间堂便是其中之一,其对丽江纳西古宅的“修旧如旧”的改造手法和理念获得当地的肯定,也收获了全国的关注。
“我在丽江拿到的第一个院子是世界文化保护遗产丽江100所重点保护民居中排名第9的世代老中医的古宅。”花间堂创始人张蓓透露,在改造老宅之前,他们查阅了大量历史资料,并请教了文物建筑保护方面的专家;在施工过程中,他们将有历史价值的梁柱、砖瓦、木雕、石刻都一一保存好,并编号入库,等房屋做完加固、管线、防水、隔音等工程后,再将其一一放回原位,“这远比新建一座建筑要复杂和困难得多”。最终,他们花费10个月,耗资300多万元完成了对纳西族老宅原模原样地修缮,并将其命名为“植梦”。
我的生存空间 你的文化体验
事实上,传统乡土民居在转变为民宿或者纯客栈的过程中,最突出的改变就是居住主体以及居住格局的转变。“这种改变一定程度上会把蕴含在传统民居中的乡土文化体系打破。”李学义说,“另一方面,这种‘破坏’还蕴含着一种打破封闭和展示内部文化的功能,包括生存空间、区域文化和生活方式等。”
因此,很多游客愿意选择自营式民宿客栈也正是出于这样一种“寻根”的文化心理。李学义告诉记者,他印象最深的是曾居住过的大理州一家名曰“永祥居”的自营客栈。在那座被题匾为“民居之魁”在白族大宅子中居住着杨家祖孙三代人。身处其中能感受到浓浓的家庭气氛,主人不会格外客气,客人也不会分外拘束:院里的自行车可以随意骑走,桌上的水果亦可以随意食用,“我经常被杨爸爸料理花草的专注和专业吸引了过去,他也会大方地将手中的工具递给我,换他在一旁指导和协助,杨妈妈这时总会端上一杯热茶帮你解渴。”
而对于已经出租或转让的商业化运作的客栈来说,同样注重强调居住空间中“原乡人”这一生存主体对外来旅客的心理链接作用。据张蓓透露,花间堂在招聘和选拔每个分店店长时,最强调的一点便是具备亲和力、生活阅历和对生活深刻的理解。我们和普通酒店对管理层的要求不同。在院子里生活的人,比如店长、服务员,他们更像是家里的人。“店长是家里的主妇,她对生活的理解、她的心态和生活状态直接影响奠定了这个家的生活基调。”
花间堂“植梦”店某店长曾是纪录片编导出身,操刀的第一部纪录片《周汝昌》便获得了全省大奖,后来加入花间堂一路南下,从苏州到丽江。“这里(花间堂)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舒适和恬淡的氛围,内心宁静。”不愿透露姓名的她告诉科技日报记者,“尽管都能用‘舒适’来形容,做服务管理和当旅客还是不同的,但我的工作和生活状态会影响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