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旅行

    以前我们家的小书柜里积压不少慕学的爹妈买回来就没看过的偏门儿书，伽莫夫的《物理世界奇遇记》就是一本。1970年代末出版的容易泛黄的劣纸。黄色的（确实是少见的黄色）封面画倒是吸引人——骑大象的猎人持枪对着一排老虎，主角汤普金斯先生狼狈地抱紧了象鼻子。这位银行小职员追求物理教授的女儿，在聆听教授的一次次瞌睡中去相对论和量子论的世界里冒险。

    小学生翻几页就扔回了书柜（我只看得懂《木偶奇遇记》），但初中生就能囫囵看完，还奠定了我的物理学造指（尽管大学物理不及格）。归功于汤普金斯先生的爱情冒险（作为文学人物是不合格的，只有爱情和睡觉两大爱好），伽莫夫的比喻，还有不知谁家的插图。

    还记得有一次，麦克斯韦的妖精带着缩小的汤普金斯遨游啤酒世界，周围的大麦颗粒像鲸鱼一样游弋，麦克斯韦的妖精拿起网球拍，击打无序的分子让它们朝一个方向飞去。汤普金斯醒来的时候，发现面前的冰啤酒中，有一撮沸腾了起来。教授激动地说：“天哪！我们大概是宇宙诞生以来头一次看到这种现象的人。”哈，闻一而得三：熵、概率、啤酒是大麦酿的。

    射老虎这段儿写道：量子效应特别大的世界，动物都有重影儿，大象看着毛有点长，老虎就更模糊了，蚊子直接看不清在哪儿了。老虎要扑上来，教授命令开枪不用瞄准，反正每枪都有一定概率打到老虎，只管多扣扳机。

    再比如，汤普金斯梦见自己寄居在一个膨胀周期极短的宇宙，宇宙正在收缩，一切即将归零，教授劝他听天由命。汤普金斯感到周围越来越热越来越喘不过气，伸出手扑腾，终于探出了被窝外清凉的世界。

    就像看《神探亨特尔》就记住美国警察午饭吃汉堡咖啡，少见多怪的读者如我也可以从物理世界里顺便捞点杂学，不然也没法维持兴致去看那些希腊字母。

    比如说，猎老虎是有向导的，高级台球是用象牙做的。量子象牙做的台球很飘忽，直接穿桌框而出。主角们一边观看艺伎们的球（汤川秀树的介子）从左手扔到右手变了模样，一边吃着“鸡素烧”——体贴的编辑在下面小字注明：“类似于我国的涮羊肉”。说到测不准效应，伽莫夫说，刷墙的大刷子作不出波斯细密画（波斯……细密画？）。

    一次，汤普金斯太太为他先生去蒙特卡洛度假的提议兴奋不已（为什么太太们喜欢去又挤又花钱的地方？），拿出了杂志上的必胜赌法。大意是如果赢了，下一次就减少赌注，如果输了就加大赌注。教授岳父批驳一番，从熵的角度证明没有赌法是必胜的。谁想多年后，我居然在一篇“股市必赚法”里看到“蒙特卡洛算法”的翻版。科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