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走基层
在北京呆久了,初回乡,竟有些许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首先表现在身体的抗拒。北京的冬天,虽然室外温度有时达到零下十几度,但除了步行去车站的一小段路程,总能在大部分时间体味到温暖:出入地铁或公交,总有暖气开着,室内更是温暖如春。
因此,当我一踏上故乡的土地,身体立刻感受到了冬天的威力,灰灰的原野环在周围,田地中的麦苗静默不动,几棵白杨树散落其中,光秃秃的枝干斜指向无边无际的灰色,天和地中间,偶尔一两簇村落,蜷缩在田和树的包围中。虽然没什么风,但一股寒意油然而生,这就是我的家乡,中部地区一个小小的平原。
随便转转,跟自家叔伯婶子闲聊,一圈下来,家乡人的生存状况,渐渐化作一幅画面浮现眼前——青壮年都出去做生意或打工了,这些人大多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回家。在城市,他们聚居在城乡结合部,虽然不是城里人,但日日仰望堪称人类奇迹的城市在身边轰鸣,心中便产生无限向往,即便城市不认同他们,他们却认同并追求城市。他们把孩子带过去,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等待一个进入的机会。这个机会,成就的不仅仅是孩子的未来,更是他们心中的梦。
家乡的人越来越少了,几年前,这些人还乐意把钱带回来,建造一座又一座二层小楼,昭示主人的财富和气势。而如今,这些小楼往往只有一两个老人留守。年轻人更愿意在县城买房,如果县城没房,拿不出动辄数十万的彩礼,家里儿子甚至都说不上媳妇。
有才的人通过考学走进了城市,做了蓝领或白领,毕其人生向上流动,有体力的人通过干体力活进入城市,在工地或工厂中挥洒自己的年华。真正的农村人,越来越少。
农村渐渐成为空城,看得见广袤的田野,却再无喧嚣的人气。重工业、化工厂、小造纸厂等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以前让城市人羡慕的好空气也一去不复返,对这些,居住在农村的老弱病残似乎只有一声叹息。更何况,这些厂还吸收了大批走不出去但又能动弹的老弱就业,早出晚归,12小时的劳动强度。你可以不去,那么,你就没钱。
又回到了这个温暖如春的都市,到处人流汹涌,在时时爆满的地铁,有几个是我家乡出来的学子,高耸入云的脚手架下,又有几个是我儿时的玩伴?他们此生只能仰望城市的高楼大厦,他们的孩子,那些在城市边缘长大的孩子,能记得田野的碧绿无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