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5日15时，在长江江苏靖江段，安徽蚌埠籍拖船“皖神舟67”第一次试航便遭遇翻船事故，船上25人全部落水。

    历经45个多小时的搜救，截止到17日13时30分，最后一名遇难人员被发现。至此，船上25名人员，3人获救（中国籍），22人死亡（含外籍人员8名）。

    “皖神舟67”是一艘什么样的船？事故瞬间，船舶正在进行的360度全回转试验是怎么回事？一艘新船试航即遭此劫难，原因何在？面对事故留下的一连串疑问，科技日报记者第一时间联系了船舶、航运方面专家，全力探究事故背后的真相。

    “皖神舟67”，一艘什么样的船？

    “新船第一次试航就遭遇翻船事故，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震惊！”事故发生后，记者电话联系了江苏科技大学船舶与海洋工程学院教授管义峰。

    管义峰告诉记者，一般来说，新船试航后会在运行过程中逐渐暴露一些问题，偶尔也会发生沉船事故，但新船第一次试航就翻沉实属罕见。

    据了解，“皖神舟67”是一艘长29.36米，重368吨，主机功率达2942千瓦的新造拖船，由蚌埠神舟机械有限公司制造，于2014年10月从蚌埠港拖至靖江博泰船厂，并租用船厂码头进行舾装作业和调试。

    据业内人士介绍，舾装作业是把管子、阀门以及装潢材料等安装上船。通常，一艘船造好后，需要经过多次试航，符合标准后，方可获得相关部门签发的证书。

    一般来讲，拖船和普通船舶的区别在于，拖船是拖带其他船只，自身并不载运货物或旅客。和普通的货运、客运船舶相比，船身较小，但功率较大。一般分港作拖船和货运拖船两大类。

    “港作拖船主要用于协助大型船舶靠离码头、出入船坞等，目前比较常见的拖船都属于这一类。”管义峰介绍道，“不管哪种拖船，功率要足够大，也就是常说的马力要足，才能起到拖带的作用。”

    这艘拖船的名字“皖神舟67”，代表着它是神舟公司生产的第67艘船。加上船上的压缩液体和燃油，总重达500多吨。

    按照管义峰的介绍，“皖神舟67”拖船属于中等级别的拖船，其船体大小不会对其沉船造成影响。但是，其设计方案、设备配置等目前还存在诸多不明之处待解。

    沉船瞬间发生了什么？

    1月15日15时，“皖神舟67”下水时，长江福姜沙北水道风平浪静。

    来自马来西亚的船东、发动机供应商、配件供应商等25人全部上了船，其中新加坡籍4人，印尼、马来西亚、印度、日本籍各1人。

    拖轮顺江而下大约10公里，突然船像是“踩了个刹车并且急打方向”，十几秒的时间，船体便翻扣在江中。

    根据幸存者描述，当时船舶正在进行360度全回转试验。

    新船下水到底需要经过哪些试验项目呢？而事故瞬间的360度全回转又是怎么回事？

    “新船试航需要检测的项目很多，要对船体进行全方位的检测，大体来说主要有三大项。”管义峰向记者介绍，“一是下水前的密性试验，即检测船体是不是漏水，这也是最基础的检测项目；二是下水后要检测主机、辅机、轴系等设备能否正常运转，行业统称之为系泊试验；如果是拖船，还要进行拖力试验，主要检测其拉力；最后就是试航，即让新船在航道内行驶一定里程，这期间主要检测其回转性、航速等操纵性能。”

    而“皖神舟67”正是在试航的过程中，进行360度全回转试验时发生了意外。

    所谓360度全回转，是船舶试航过程中重要的试验项目。简单来说，就是拖船能够进行360度的自由旋转，测试其回转半径满不满足要求，船体的操纵性、灵活性达不达标。

    “一般的船舶试航都会进行360度全回转测试，但对于拖船来说更为重要，是必须要做的一个项目。因为拖船要拖动其他船只，回转半径是一个很关键的性能。”管义峰说。

    曾长期从事航海教学并有着丰富远洋船舶航行经验的一位专家说，船舶回转是最基本的性能之一。当船舶以稳定的航速直线航行时，操某一舵角并保持，船舶就会做回转运动。这个道理和汽车是一样的，当我们转动方向盘并保持某一个角度的话，汽车的运动也是回转运动。

    但与汽车不同，船舶做回转实验时一般为全速，并操左或右满舵，测量其回转半径及形成稳定回转所需的时间。可以想象，如果汽车也做类似操作，倾覆在所难免。

    由于船舶自身稳性及航速等特点，虽然在操作的过程中船舶保持外倾，但一般不会倾覆。因此，“皖神舟67”在回转试验中翻沉令业内专家不解。

    事故真相何时浮出水面？

    “以前沉船的事故，原因很多。”管义峰向记者介绍了最近几年发生的沉船事故。

    2012年武昌船舶厂建造的“海洋石油682”工作船在南通启东航行时船体倾斜，船舱进水，最终证实其事故原因在于阀门没有关紧；

    2014年4月，韩国“岁月”号客轮沉没则是由于船内货物发生移动，导致船体倾斜而又处置不当而致；

    而2012年7月，在镇江扬中大新圩水域侧翻的长庆16号万吨货轮，至今真相不明。

    中船重工702所研究员李百齐等专家认为，一般船舶发生侧翻等类似事故主要受三方面因素影响：一是船舶的设计是否规范，因为设计规范的船体稳定性较强不容易侧翻；二是船舶建造时是否完全符合技术要求，也就是船舶的质量如何；三是船舶的操作者是否有足够的经验，因为新船试航时有可能进行一定强度的操作试验，需要操作者能灵活应变。

    记者调查了解到，蚌埠神舟机械有限公司前身是国营蚌埠船厂，始建于1938年，2001年改制为蚌埠市神舟机械有限公司，是淮河流域最大的造船企业。公司是国家二级Ⅱ类船舶资质建造企业、国家高新技术企业，具有内河、沿海多种船舶设计和制造能力，“钢质全回转港作拖轮”排在公司主打产品首位。

    在尚不知悉“皖神舟67”是否存在设计与建造缺陷的情况下，船舶试航应符合有关试航的安全监督管理规定这一因素也不容忽视。

    据记者了解，我国相关法规对船舶试航有明确要求，例如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江苏海事局船舶试航安全监督管理规定》，对新建尚未投入营运的试航船舶，试航船员应当具备与试航船舶吨位、主机功率、航行区域相适应的任职资格；当试航船舶上的人员总数（除试航船员外）超过12人时，试航船员还应当通过拥挤人群管理、危机管理和人的行为等专门培训；船舶应尽量在能见度、风、浪等水文气象条件良好的情况下进行。

    受访专家认为，该艘拖船由安徽公司建造，却在江苏试航，属跨水域。因此，在试航前是否申请了航道审批，是否严格执行有关试航的规定程序仍尚存疑问。

    记者发稿前从江苏省海事局现场救援指挥中心获知，“1·15”皖神舟67轮长江江苏段自沉事故初步原因已查明，该轮在未按照规定向主管机关办理试航报备手续、也未按规定报告船舶动态的情况下，擅自航行进行试航，在进行全回转试验时，因操作不当，造成船舶瞬间倾覆、沉没。

    一艘新船试航即遭此劫难，除了手续不全、操作不当，是否还有其他原因？本报记者将继续跟踪关注，直到事故真相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