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热播结束的电视剧《红高粱》第十四集中，县长朱豪三诱杀四奎，把余占鳌“逼上梁山”，上山拉了杆子。四奎娘知道干儿子余占鳌此番已经是铁了心要当土匪，对余占鳌说了一句话：“娘要教你当坏人呢，那坏人明明当不得；娘要教你当好人呢，那四奎就是下场。”剧中四奎娘固是一字不识的乡下老太，编剧却难免掉掉书袋，四奎娘此语竟有所本。

    东汉末宦官专权，捕杀党人，范滂因之下狱死。《后汉书·范滂传》记范滂临刑前谓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意思是说，我若教你做恶人、行恶事，恶人、恶事明显不该做；我若教你为善人、做善事，我倒是终身不为恶，然而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在一个乾坤淆乱、价值失序的社会里，总难免此类当好人还是当坏人的两难吧。又《世说新语》“贤媛”门有“赵母嫁女”条：“赵母嫁女，女临去，敕之曰：‘慎勿为好。’女曰：‘不为好，可为恶邪 ？’母曰：‘好尚不可为，其况恶乎 ？’”翻成白话大意是：赵母嫁女，女儿临走时，赵母再三叮嘱女儿说：“女儿啊，以后凡事需谨慎，千万别做好事啊！”女不解，问母亲：“娘啊，您不让我做好事，难道要我去做坏事么？”赵母说：“好事尚且都不能做，怎么能去做坏事呢？”范滂的临终纠结及赵母的“女戒”正可让我们窥见浊流涌动的中国历史、中国社会的阴森之影，亦无怪乎中庸哲学之大行其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