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德国记者 李山

    今日视点

    2014年4月9日，德国联邦议会针对美国国家安全局（NSA）大规模监听事件调查委员会主席克莱门斯·宾宁根宣布辞职，据称是为了拒绝在野党敦促委员会讯问监控丑闻的揭秘者斯诺登的要求。消息引发德国政坛哗然，此举距离德国联邦议会成立NSA调查委员会并正式开始调查还不到一周。

    调查委员会一波三折

    此前的4月2日，在科技日报记者参加的对话会上，宾宁根就已经表示过调查工作举步维艰，其困难不仅是“德国方面迄今没有从美国和英国政府获得相关证据”，还包括德国政府内部有关部门的“三缄其口”。宾宁根说：“委员会希望澄清的首先是美国和英国针对德国的间谍活动；其次是调查德国可能秘密参与的与外国情报机构的情报合作情况；最后是对德国民众和组织的数据安全性进行检验。”当时宾宁根表示，未来该调查可能将持续两年的时间。

    NSA丑闻曝光已近一年，德国联邦议会却一直未能在此事上“有所作为”，仅有的几次针对德国政府相关部门负责人的质询也没有什么收获。而要落到实处成立委员会进行全面调查，党派和政治家之间的协调便成了一大难题。只有与此事毫无瓜葛的在野党，即左翼党和绿党，始终坚持德国联邦议会应该成立一个专门的委员会对此事进行彻底地调查。由于没有得到最大执政党议会党团基民盟（CDU）和基社盟（CSU）的支持，此前曾要求深入调查的社民党（SPD）在参与组阁之后变得犹豫不决，努力了几个月的左翼党和绿党始终未能如愿。

    这一僵局直到2014年1月巴伐利亚州州长兼基社盟主席霍斯特·泽霍费尔表态支持调查之后才得以打破。而此后，为了调查委员会的组成人选，各党派间又进行了长时间的磋商。到4月初，以基民盟议员宾宁根为主席、8名议员组成的调查委员会才最终得以成立。德国媒体称，宾宁格为人沉稳，善于掌握平衡，具有长期做警察和内政专家的经验，让他做委员会主席的决定也是为了使具有政党政治特点的争论不扩大化。

    焦点仍是斯诺登是否来德作证

    4月3日，德国联邦议会NSA监听事件调查委员会进行了第一次听证会。会议的效果不尽如人意。从斯诺登泄漏的美国国家安全局的文件来看，美国和英国的情报机构已经大规模获取了德国数据。但面对委员会，德国政府相关部门官员有的仍然选择保持沉默。与此同时，委员会又无法质询美英盟国的相关人员，因此，反对党和媒体纷纷把焦点放在了斯诺登是否来德作证一事上。

    调查委员会成员之一、绿党议员施特罗伯勒曾于2013年10月31日在莫斯科秘密会见过斯诺登。当时斯诺登表示，愿意在德国调查NSA窃听信息事件上提供帮助，并且希望赴德作证之后能留在德国，或者在其他类似国家安全停留。但是这却给德国带来了一个难题，德美两国早在1978年就签署了引渡条约。而此前，美国政府早已向德国发出对斯诺登的引渡要求。德国联邦政府明确表示，绝不会为美国国家安全局的揭秘者提供政治庇护。

    对于绿党和左翼党而言，斯诺登被认为是最好的证人，甚至可能是唯一一位掌握美国国安局情况最多，同时愿意在德国调查委员会上作证的人。因此，他们强烈要求调查委员会让斯诺登前来德国作证，同时避免他被引渡到美国。而这一要求受到了委员会主席宾宁根的质疑和拒绝。宾宁根不认为斯诺登来德国作证能提供更多的新证据或对整个调查起重要作用。他指责反对党议员“单方面锁定”斯诺登是为了政党的目的。在各方压力下，宾宁根最终选择了辞去调查委员会主席一职。

    就在德国政坛为此事议论纷纷之际，4月12日，斯诺登致函德国NSA调查委员会称：“我愿意在调查委员会作证，此事不捆绑任何条件。”然而另一个顾虑又成了反对者的理由，即斯诺登在德国的安全问题能否保证。德国联邦副总理兼经济和能源部长加布里尔说：“德国是一个小国，美国情报机构非常清楚，谁在这干什么。我确信，美国情报机构会尝试，将（来德国的）斯诺登置于其控制之下。如果给他提供政治庇护，那就要对他负责。但究竟谁来保证他在这可以安全地生活？”

    揭开伤疤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加布里尔的担心不无道理，人们还清楚地记得，玻利维亚总统的飞机在2013年被迫降落在维也纳，就因为美国人怀疑斯诺登在飞机上。不能让斯诺登影响德美关系的大局，这是政治家们不愿说出口的理由。几周之后，德国总理默克尔将访问美国，在此之前讨论让斯诺登来德国作证显然会给访问带来阴影。此外，默克尔或许还需要考虑更多，跨大西洋自由贸易区的谈判正在进行，乌克兰的局势又日趋紧张，而所有这些问题上都依赖于与美国的合作。

    另外，与联邦议员一定要揭开盖子的想法不同，德国联邦宪法保卫局和联邦情报局很担心事态的发展。他们既不希望自己的工作细节被曝光，也不想危及合作伙伴提供的信息流。德国前内政部长德梅齐埃日前直言不讳地表示，如果没有美国人，德国（在反恐方面）将是聋子和瞎子。而宪法保卫局局长马森则指出，德国依赖（美国）获得赴叙利亚参加圣战的德国籍伊斯兰主义者的信息。

    德国联邦议会或许可以参考欧洲议会社民党团英国议员莫瑞斯发布的一个关于NSA监听的调查草案。其中写道，媒体最近通过泄密者以及记者公布的揭露性报道，以及专家们在调查过程中提供的证词显示，“有令人信服的证据表明，美国以及其他欧盟成员国的情报机构设计了复杂而高科技的先进信息系统，用来广泛收集、存储、分析全世界公民的通讯内容及基本信息。这种监控的规模前所未有，不择手段，而且不基于任何犯罪嫌疑。”

    德国联邦议会的最终调查结果会是什么样现在还不得而知。深受美国NSA监控伤害的德国希望能够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便将来防患于未然，却没有料到这一揭开伤疤的过程充满了痛楚和无奈。近日，媒体又曝光了一份NSA监听默克尔的卷宗证据，包括300多份情报信息。在这个数据库中除了默克尔以外，还包括世界各国100多位领导人。因此，揭开NSA带来的伤疤没有人会是旁观者，而德国至少已经勇敢地迈出了一步。（科技日报柏林4月17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