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考伊·圣克莱尔 作 姚人杰 译

    ■微科幻

    在简的目力所及之处，街道上空空旷旷，她也接受了又一晚没人光顾的事实。加上今晚，就是连续三晚没生意了。尤里会不开心的。简把外套拉得更紧些，抵抗夜里的寒风，走动起来。

    等到她走到自己的地盘尽头时，有三辆汽车飞驰而过，毫无减速的迹象，即便她抱着希望看着每辆汽车。这真的很侮辱人。她毕竟是名专业人士。她也许穿着普通的衣服，然而他们绝不会弄错她的身份，尤其是在城里的这一带。正当她转过身，要慢慢踱步到自己地盘的另一头时，一辆轿车减速停靠在街角。当乘客座位那侧的车窗摇了下来，她信心满满地走上前去。

    “宝贝儿，在找乐子吗？”简一边说，一边倾下身，察看汽车里面。男子的长相不怎么吸引人，有着黑色头发和一对紧张的蓝色眼睛。他忧惧地点点头。简露出了她最温暖的笑容。她对自己让顾客安心的能力很得意，她会令他们感到舒适与安全。她知道，这一行的真正窍门是明白顾客真正追求的东西就是安全与舒适。

    “你……你懂得做全套吗？”男子边说边扬起眉毛。

    “不会，宝贝儿。如果你在找那种乐子，你需要往前再过几个街区。这儿只做模拟体验。”她说话间掩饰了自己的失望。

    “不，不。”他的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说道，“这就是我想要的。只要模拟。”

    她再次笑了。“宝贝儿，当然行。只用往前开，绕过街角。那儿有一座停车大楼。你停好车，绕到楼后面的小巷里与我碰头。”

    他再次点头，驾车开走了。简走向大楼后面，等待着。片刻之后，男子从楼里出来，鬼鬼祟祟地环视四周，看有没有人在监视。他是个年轻的专业人士，穿着黑色西服。简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不用担心，亲爱的。没人会到这儿。我们很安全。”她说道，“我的收费是两小时一百块。”她停顿了下，露出期待的表情，要得到他的同意。男子点点头。“好的，这边走。”简握住年轻男子的手，领着他走向一处楼梯井。

    他们走到楼上，进入一间单间公寓。里面摆放了一张长沙发，有相配的地毯，壁炉里发出轻轻的劈啪声，咖啡桌上放着书——这些都是一个早已逝去的时代里家庭住宅的微小细节，甚至还有被随意丢在地板上的儿童玩具。

    “脱下你的外套，坐下来吧。”简一边说，一边手指向长沙发，“我马上回来。”

    男子照吩咐做了，静静地坐着，同时简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后，她回来了，换上了睡裤和棉质睡袍。她走向男子时，两个小孩握住她的手。这两个小孩是人造人，但假如你不看得太过仔细，或许也没那么显眼。简知道，她的顾客到这儿来不是为了仔细检查这儿的东西。他们过来是为了体验某些事，某些他们的基因或许仍然记得的事情，那类顾客可没兴趣挑剔细节。

    男子犹豫地微笑了，两个小孩也回以微笑。他们抱住男子的脖子，咯咯地笑起来。当两个小孩松开他，在地毯上安静地玩耍起玩具，简在长沙发上坐下，紧挨着男子。她伸出手臂轻轻搂住他，若有所思起来，仿佛他们在恬静地看着“孩子们”玩耍，就像她一直以来那样做。

    “哺育计划”当然有若干优点。疾病与畸形几乎被完全根除，人们变得更加智慧，人类这个种族终于开始了与地球和谐共处，而不是总有些冲突。然而代价——简心想着——也是巨大的。儿童由政府当局创造和抚养，在各个方面都完美无缺，而且完全丧失生育能力，就像简与她的顾客那样。距离真正家庭存在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几代人的时间。简知道，在人们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他们感觉到某些东西遗失不见了。如今人口数量稳定，受到极其精细的管理，但人们能够感觉到某样遗失了的东西的存在。

    简非常自豪。即便在家庭模拟体验被宣布为非法行为，是“对道德判断和心理健康的扰动”之后，简找到了一种方法来延续她的营生。她知道顾客们真正想要什么，她给了顾客这种体验，尽管一次只有两小时。

    男子看着简，眼眶湿润，她把他的脑袋拉到她的肩膀上。

    “亲爱的，靠在那儿。一切都好。你现在回家了。”

    （原载2014年3月《自然》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