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看台
当数以万计的东北林区伐木者放下斧头、油锯时,正值林业工人代表人物马永顺诞辰一百周年。这位在伐木号子声中砍下数万棵大树的林业工人,弥留之际仍在哼着自编的植树小调,这一绝唱如今正在大小兴安岭成为现实。
4月1日,黑龙江重点国有林区全面停止天然林商业性采伐,大小兴安岭数万名林业工人从此由砍树人变为种树人、护林人。
走进小兴安岭丛林中,马永顺的墓地被他亲手栽种的大树所环绕。这位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伐树劳模,意识到“山上空了,没有树了,不赶快栽不行了”后,决定在有生之年栽树为山林还账,带领家人补上了自己所伐的36000棵树。
从伐树劳模到造林英雄,马永顺的名字被用以命名学校、林场以示纪念,却没能挡住涸泽而渔式的采伐。“山上木头几乎要采没了,有的地方山都‘剃光头’了,一棵树都没有了。”大兴安岭地区阿木尔贮木场职工李国华说。
林场职工们向记者描述森林如今的模样,“原来一车装十几根木头,现在装一百多根”,“山上存不住水了,原来下雨过3天河里才涨水,现在半天就涨起来了”,“连大兴安岭都有雾霾天了”……
资料显示,与开发初期相比,大小兴安岭林区边缘向北退缩了100多公里,湿地面积减少了一半以上,洪涝、干旱、森林火灾和病虫等自然灾害频发,生态功能严重退化。大兴安岭地区成过熟林资源已到了无木可采的地步,再不停止,大小兴安岭林区将会名存实亡。
记者走访大小兴安岭近二十个林业局发现,停伐在很多人意料之中,但彻底“踩刹车”后对未来生计的担心,依然令他们迷茫和不安:如果不砍树,还能干什么?
“林业局不让采伐了,今年冬天没活就在家待着。”47岁的展玉龙坐在一个沾满油渍的沙发上,在伊春市广川林场生活了大半辈子一直没交过养老金,用他的话说,交了就没有吃饭的了,“采伐量大时还能多挣点,调减产量后每年造林、清林挣七八千元。”
让大兴安岭地区大乌苏林场场长肖德军担心的除了收入来源,还有一系列民生问题。“我们林场低保户占1/3,职工烧不起煤,用木头烧炕,以后冬天取暖都没着落了。林场职工用于繁育黑木耳的菌包厂,也面临没有原材料的问题。”
“封山令”之后,如何保证群众收入成为摆在林区管理者面前的难题。黑龙江森工兴隆林业局有2个贮木场、2个换装场、1个森铁处等单位,有2000多人面临转岗。林业局负责人表示,以前都靠在木头上,停伐后木材收入一分没有,这些人都面临如何生存的问题,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给部分人每月300元补助过渡。
提到近年来全国各地频发的雾霾天气,一些林业工人希望通过生态补偿或碳汇交易的方式,来体现林区百姓保护森林的生态价值。
“此前木材采伐量调减也是我们主动争取的,无论从国家还是大兴安岭自身角度,都应该这么做。”大兴安岭地区行署专员单增庆说,他们提出“把资源管起来,让群众富起来”,尽快将大兴安岭建成为全国生态文明建设示范区。
他说,在这个过程中还要考虑如何使职工收入增加,让职工收入改善,转型是他们今年的核心任务。
大兴安岭地区松岭林业局局长郝先锋表示,如果政策不到位,他担心停伐很难真正“停得住”。
在近日举行的停伐试点启动会上,林业部门官员表示中央财政将增加安排天然林资源保护工程财政资金,从2014年到2020年,每年将增加补助23.5亿元,主要用于试点期间保障林区干部职工的基本生活和社会正常运转。
记者在大小兴安岭采访中,不少基层干部表示,停伐后部分没有活干的职工将转岗至营林管护,林下经济和生态旅游业也将成为未来承接富余劳动力的渠道。
在马永顺纪念馆,一位当地林业干部为记者讲解道,正是转变的不易才凸显了马永顺精神的可贵,大自然的警钟让无数伐木者和这个国家一道觉醒。
有一首歌叫《伐木者醒来》,歌词这样写道:我曾经苦苦地追寻,也问过众多的乡亲,为什么再也看不见,家乡那茂密的山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不知罪过在何人,活生生那一座翠岭,竟落得草木不存……听听那万木的呻吟,想想那后辈的子孙,伐木者醒来吧!(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