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03月23日 星期日
从“身份”到“职业”
——职业农民发展的喜和忧

    □ 本报记者 杨 雪

    在中国人的字典里,农民是一种身份,面朝黄土背朝天是他的工作方式,文化水平低是他的自然属性。几千年来,乃至今天的大部分地区,我国农民都是以这种“传统农民”(peasant)的样态存在。因此,在发达国家早已体系成熟的“职业农民”(farmer),对我国而言还是一个新词儿。2012年中央一号文件正式提出要培养“新型职业农民”,将来,农民将取代“身份”,成为一种职业。

    农民也能“高大上”

    两年前,北京的石嫣女士在通州投资30万,承包了40亩地,办起了农业生态园。“我们做的是社区支持型农业,会员制,接受预订后再进行种植和养殖,然后把农副产品送货上门”,石嫣告诉记者,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已经用盈利把通州这片地扩展到140亩,目前拥有500会员。去年,她又在顺义投资80万,承包了50亩地,目前也已经拥有100多会员。

    近些年,已经有不少像石嫣这样在农村承包土地、荒山、林场、水域等开展农业创业的“城里人”,取得了不错的经济效益,乐呵呵做起了“农民”。“城市居民不仅拥有资本,还享有知识和信息的优势,他们可以更好地从市场角度来考虑农业生产,也更有可能拓展农业产业链,做大做强”,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刘冬梅研究员告诉记者,在经济效益的吸引下,原本在城市创业的拥有雄厚资本的企业家,也开始进入农村市场。企业家的加入可以迅速发展规模化经营,带动农产品加工、包装、销售等二、三产业的发展。

    传统农民也正在“转型升级”,成为职业农民,例如在大中城市周边经营生态采摘、园艺、有机作物种植等与农副产品相关的商业,以及广大农村地区的一些种植大户、养殖大户、农业经纪人、合作社带头人等。他们从生产到销售都遵循着市场规律,在市场中不断扩大经营规模,已经走上农业产业化发展之路,正在进行传统农民向职业农民的角色转换。

    据刘冬梅介绍,职业农民在现代农业生产中开展农业经营,涉及农业生产、加工、销售、物流、中介服务、管理多个环节,所从事的工作包括各个方面,通过更多的市场手段配置农业生产资源,来实现经营利润最大化,大致可分为四类。

    其中,经营型职业农民要求较高的职业技能,从事现代农业的经营管理,例如涉农企业、农业中介组织等,位于职业金字塔的顶端。服务型职业农民,围绕现代农业产业链开展专业性服务,包括农业流通、加工企业、农业服务中介组织等。生产型职业农民主要从事农业某一方面的生产活动,如种植、养殖、专业合作社等。这两种职业农民是队伍的主力军。家庭型职业农民主要以家庭的独立经营为主,与现在一家一户的农业经营不同的是,其专业生产能力更强,以家庭农场和专业大户为典型。

    另外,在我国服务了多年的农技推广体系,目前拥有农技人员71.48万人。这些农技人员掌握了一定的专业知识,在农村的多年实践中也积累了大量农业生产经验,比较了解农村社会情况。同时他们本身具备较高的文化素养,能更好地了解市场信息,他们是发展成为职业农民的潜力军。

    国外的职业农民一般要经历过专业培训和职业认证,拥有严格的准入和退出机制,有较高的职业威望。“未来的职业农民应该是一种专业化强、准入门槛高、收益也高的职业,但在我国的发展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刘冬梅说。

    “理想”遭遇现实尴尬

    传统农民对土地有着与生俱来的情感,最了解当地的农业生产情况,是发展成为职业农民的主力军。“但他们欠缺一些专业技术、管理知识,加上本身文化素质较低,接受知识的能力也就有限,而且他们在产后环节面向市场的能力较弱”,刘冬梅指出,对这些传统农民开展培训的成本较高,服务的针对性很难保证。农村的空心化已经使得传统农民的数量大幅度削减,转变为职业农民的数量就更有限。

    “城里人”能够在城市周边的农村从事一些农业经营,但难以深入农村,除非有巨大的利润吸引,所以这支队伍的规模也是有限的。农村卫生条件差,没有大超市,没有网络,没有咖啡厅,没有酒吧……习惯了城市的小资生活,就算是从农村考出去的具有做职业农民潜质的年轻人,也已经适应不了农村的生活条件,很难再回到农村去。

    企业家的生产经营也许可以深入农村,却难以融入当地。“我们在河北太行山区调研的时候,就碰到过承包荒山种果树的企业家,到果树挂果期遭遇当地农民抢果子的事情”,刘冬梅告诉记者,城市周边的农村可能包容性强一点,但是偏远一些的农村,还是存在对“外来户”的排斥。“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涉及土地流转成本和收益保障的问题,”刘冬梅说,“大规模的土地流转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仍受到现有农用地政策的局限,企业与农户之间的交易成本也比较高”。

    农技人员虽然有一定的技术经验和眼光,但随着技术日新月异的进步,他们的知识结构开始显得单一和老化。他们过去主要在产中环节进行指导,已经不能适应现在产前、产中、产后协同联动的要求,综合性服务能力有些跟不上。而且他们在“体制内”领取工资,就算搞规模化经营,利润基本和他们没有关系。如果从低待遇的“体制内”跳出来,又涉及户籍、医疗、养老等一系列问题,“总之很复杂,所以他们这个转换角色的动力是不足的”,刘冬梅说。

    科技特派员应该成为职业农民先锋队

    就全国范围来看,宁夏职业农民的发展情况比较好,5000多人中,近15%来自于乡土人才,近10%来自于农技人员。“我们对当地农民的调查发现,他们需要满足现实需求的培训,而不是泛泛培训”,刘冬梅指出,要重视支持当地教育,把人才留在农村。在顶层设计上,应对返乡创业的农民工给予扶持和帮助,为城市企业家进入农村创业提供政策便利,鼓励现有基层农技人员在农村创办企业。

    结合宁夏的经验,刘冬梅谈到科技特派员制度。科技特派员制度其实就是鼓励科技人员深入基层开展服务创业,与当地农民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围绕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的需求。他们将科技服务渗透到产前、产中、产后的各个环节,将现代生产要素植入生产一线,将生产、技术与市场联系到一起,对当地农民还有带动作用。

    “在现有资源有限且不变的情况下,科特派平台能够盘活现有资源,协调当地财政、农业、科技以及人力资源管理部门之间的沟通与联动,比如能够打破一些体制障碍”,刘冬梅举了一个例子:对于一些在机关、事业单位、高校、院所等“体制内”有知识有技术的高素质并且有农村创业想法的人,科特派制度能够允许他们停薪留职,鼓励他们“拥抱土地”进行创业。

    那么科特派是不是可以解决前面提到的农技人员的尴尬?“这仍然需要各部门的协调沟通”,刘冬梅认为,“发展职业农民,关键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如何推动现代生产要素进入农村,现阶段看来,将目前的72万名科技特派员发展为职业农民的先锋队,是一种现实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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