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
“美国真正应该害怕中国什么?”
在结束了中关村的采访后,《华盛顿邮报》记者这样写道,“中国新一代年轻人的创新创业,才是中国未来的真正优势所在。”
“全世界的城市都在试图复制硅谷,但到目前为止,只有一座城市成为硅谷真正的竞争对手,它就是北京。”
经过细致分析,有着百年历史的《麻省理工科技评论》认为,北京已成全球科技创新中心之一。
“在全世界范围内,我都看见过创业公司的聚集,但北京让我震惊。”
从中关村访问回到美国,著名创新大师史蒂夫·布兰科这样感慨。
创新,北京,中关村,这是以上3个片段共有的关键词。
作为我国科技体制改革试验田,中关村一直未曾停下先行先试的脚步,并尝试着探索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科技创新举国体制中国特色自主创新发展道路。
“联想从创立到实现100亿元销售额用了15年,百度用了12年,小米用了不到3年;第一批100家企业上市用了20年,新增加的100家用了不到4年。”中关村管委会主任郭洪,通过数据的对比,表明了中关村创新创业环境不断优化和创新效率的显著提高,“在未来发展中,中关村将加大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力度,加快向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进军。”
第一部分:创业新生代
19岁的徐德尘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他原本是北京十一学校的学生:他带领的舞团,闻名于北京各中学;他的成绩如“正弦曲线”一样,起伏惊人。他本应完成国际班学业,到国外某所高校深造。
不过,两年前,一个酝酿已久的念头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创业,对于大部分高二学生来说是陌生的,但他却决意“找到自己”的起点。
如今,他已是中关村一家小有影响力的在线英语教育公司的创始人。
在北京海外学人中心首席顾问、中关村论坛协会秘书长夏颖奇看来,一群徐德尘一样的年轻创业者,成为中关村创新创业的新生代。
《2012年中关村创业报告》显示,中关村电子信息领域的创业者以34岁以下为主,占47%;35—44岁的占34%;45岁以上的创业者仅占19%,呈现年轻化趋势。而在福布斯最新评选出的“中国30位30岁以下创业者”中,有10位来自中关村。
“新一代创业者,是中关村未来发展之基石。”中关村管委会副主任杨建华说。
片段之一:用大数据给电影“算命”
“预估票房3.8亿左右。”2012年11月9日,在媒体对于《1942》票房破7亿的热炒声中,刘晗在微博中泼了一盆冷水。数周后,《1942》最终票房3.64亿。
“掌握可以改变行业未来、满足需求的技术,我想做出来。”刘晗希望用大数据挖掘冷却当前火热到有些反常、投资近乎盲目的中国电影市场,推它回归理性。
在旁人看来,他是在做梦;对于刘晗,他在接近自己的梦想。
百余平米,不足十人,刘晗创办的新影数讯公司,汇聚着大得惊人的数据流——“我们的基础数据库里有两万部电影,六万名艺人、四千位导演,以及公众对他们的评价。”
刘晗说,他的团队正精益求精地在这些数据中寻觅电影票房的先兆,“我们还有涵盖微博80%(活跃)用户约8000万人的偏好分析。”
“我们就是拿这些数据给电影‘算命’。”刘晗调侃说。
“数据显示,300万20—22岁的女性喜欢青春偶像剧,150万30—35岁月收入过万的白领男性喜欢寻宝题材。”刘晗讲解着面前纤小笔记本上有图有数据的演示。他的思路延伸进决定电影受欢迎度的30—50个参数变量中,这赋予了软件高于80%的预测准确度。
片段之二:像“哆啦A梦”一样缩放“大数据”
“服务器‘撑死’了,什么都调不出来。”一次信息业务研讨会上,某公安厅交警处处长抱怨,“高速路每过一辆车就一通儿咔咔拍,每次事故处理和每个车驾档案都是数据,增长远比硬件扩容快。”
信息海无形的潮涌往往让有形的硬件跟不上趟儿,大数据时代是不是就需要“无穷大”的存储空间?
“这个文件23兆,”黔龙泰达创始人张春成,指着一个扫描文档演示,“你看,经过独特算法把文件转换成新格式,它变成了24K。再把它转回去看看。”张春成的演示下,文档又恢复原来大小,打开后图片质量不变。
用时拿出来放大、闲时揣起来缩小,有张大圆脸的张春成,变魔法般地随意压缩释放着图像、视频文件,像极了总能掏出神奇道具的“哆啦A梦”。
和“哆啦A梦”不同,张春成深谙缩放的原理,“这一片都是白色,我可以把这些白色的点统一描述成一个数据,”他顺手从桌边拿起张纸比划,“这些以前要用几万个字节描述的点,我只用几十个字节就描述清楚了,文件自然缩小。”
“我能把图像变为原来的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这取决于你对还原时质量的要求。”张春成通过“独特算法”压“扁”大数据,解决了传输、管理和利用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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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诞生11家科技企业
中关村的新一代创业者,越来越多地表现出这样的特征:创业是兴趣、是为了实现个人理想,至于赚钱反在其次。
出身富庶家庭的杨鑫淼,原本可以过着无数人羡慕的“富二代”生活。但他放弃了那条坦途,走上了前途未卜的创业旅途。今年3月,福布斯发布“中国30位30岁以下创业者”榜单,杨鑫淼榜上有名。
同样在福布斯这一榜单上出现的还有从西北山区走出的小伙子王雯吉。尝试出国留学失败后,王雯吉放弃高薪工作,投身自己热爱的教育行业,创办了一家家庭儿童教育公司。现在,他的公司形势看好,正逐步成为国内家庭教育品牌的翘楚。
数据显示,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中关村每年新创办高科技企业猛增到4000家左右。今年以来,中关村平均每天诞生11家科技企业。
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革命正在颠覆全球产业格局,而变革的源头就是这些科技创业企业。和10年前不同,现在中关村创业者会在更短时间内就迅速崭露头角,并表现出强劲的活力。
第二部分:创业生态系统
“小企业,究竟是小猪还是小老虎,怎么去区分?”
在郭洪看来,“这就要更加尊重创新的本质和规律,持续构建有利于创业的生态系统”。
“为什么美国硅谷能成为公认的全球创新中心?”
郭洪认为,“硅谷不光是技术层面的原始创新中心,更是全球最具吸引力的创业中心。自2009年国务院批复中关村建设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以来,更加遵循市场规律的创新创业模式,一直在中关村不断地发育着。”
9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为题举行第九次集体学习,走出中南海,把“课堂”搬到了中关村。
在向政治局汇报时,郭洪特意提到了这样的对比, “联想从创立到实现100亿元销售额用了15年,百度用了12年,小米用了不到3年;第一批100家企业上市用了20年,新增加的100家用了不到4年。”
持续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中关村里创业新业态迸发出新活力。
片段之一:科技创业者的“苹果商店”
“如果说,传统孵化器做的是大卖场,我们做的就是京东商城,或者是苹果商店。”
套头衫、牛仔裤、运动鞋,“36氪”创始人刘成城,就像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确实,他今年刚刚25岁,还是中科院的研究生。但如果你和他聊一会儿,就能感觉到他对市场的敏感。
两年前,他创办了我国最早的科技博客“36氪”。那时候,国内还没有关注创业群体的同类网站可供选择。这让“36氪”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关注。
获得了两轮投资,积攒了一年人气,刘成城又冒出了新点子,在今年推出了服务互联网创业的“36氪+”。
“‘36氪’是科技新媒体,‘36氪+’是创业者红娘。我们把孵化器搬上互联网,为创业者和投资者、猎头、服务器提供商等搭建了一个平台。”按照刘成城的说法,“36氪+”就像一个“苹果商店”,能够以开放的方式为科技创业者提供各种资源。
打开“36氪+”的网页,打开创业服务栏目,刘成城说,“你看,这里有猎头,融资、收购与孵化器,政府支持与行政服务等多个项目,加以来我们有335项服务,这就把孵化器搬到了网络上。”
在他看来,“我国的传统孵化器是由政府管理的,政府出钱盖楼,低价或免费提供给创业者。我们不一样,‘36氪+’是根据客户需求建立的,因此我们更多考虑的是符合市场的规律。比较而言,传统孵化器是个物理空间,能够帮助的企业是有限的。但‘36氪+’把孵化器搬到了网上,这样的限制就不存在了。”
片段之二:创业大佬的跨界“诊断会”
桑德集团会议室,20位企业家、投资人、学者,围坐在圆桌前。
桑德董事长文一波,讲述着公司的经营情况、核心竞争力等内容。他重点谈到了“桑德的短板”。
这家资产200亿元、市值300亿元的民营环保企业,将公司地处偏僻难以吸引高端人才,大规模、低成本融资能力弱等问题,一一“展示”了出来。
围坐在圆桌边的,有被创业界奉为“创业教父”的联想控股董事长柳传志,有亚太地区规模最大管理软件提供商用友软件董事长王文京,还有中国第一支甲肝灭活疫苗研制者尹卫东。
“闭门研讨会上,我们只讲问题,少谈成绩。”柳传志说。
每隔3个月,这些不同领域的创业大佬们都会认真选定一家中关村创业企业,上门调研、为企业发展开一场“诊断会”。
“掐头去尾,不讲成绩直接谈问题。”这是“诊断会”上企业家们早已定下的规矩。
桑德专场闭门研讨会一直从下午3点半持续到7点半,整整4个小时。
“在国企、外企夹缝中生存,要想突破,必须想尽办法来打响品牌,这对环保行业的民营企业是一个突破。”“想做全球前几名的环保企业,把品牌打响到国外,并购是一个途径。‘世界营销’是民营企业打品牌的一个重要路子。”对于文一波提出的企业短板,柳传志和其他企业家反复讨论,给出了各自的“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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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专利授权增速同比超硅谷
中关村聚集着中外风险投资机构超过500家,管理资金规模超2000亿元。
随着市场机制的发育,中关村涌现出一批以创新工场、车库咖啡、36氪等为代表的市场化创业服务机构。
这些机构的运营者,大都具有丰富的专业知识和从业经历,专为初创企业和早期项目提供专业服务,并采用“孵化+投资”的市场化模式取得丰厚回报,释放出巨大活力。
以创业服务业为依托,中关村构建起由领军企业、科研机构、人才培养、创业资本、创业服务、创业文化“六位一体”,以企业为主体的创新创业生态系统,创业成功率大幅提高。
2010年,中关村创业企业(5年内注册)人均产出、利润率、内部科技活动经费支出强度和增速都高于中关村企业整体水平;创业企业万人获专利授权同比增长15%,高于硅谷9%的增速。
第三部分:中关村在行动
“政府要在企业博弈的环节退一步,也要在市场失灵的地方托一把。”
在郭洪看来,高效创业生态的形成,同样离不开体制机制突破。作为机制体制的破冰者,如何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是中关村必须要经历的考验。
近年来,中科院龙芯CPU芯片、清华大学蛋白质抗肿瘤药物等一批重大科技成果转化项目先后落地中关村。北京市政府相关部门改革以往的科技经费和产业化资金使用模式,政府资金直接以股权投资方式进入企业,但不直接参与项目日常管理,而是委托专业投资机构持股。
这就避免了政府介入市场主体间的利益博弈,为科技成果转化和产业化注入更多市场动力。
“在中关村,政府更多是扮演市场公平竞争环境的营造者,而不是直接参与者,根本的还要靠市场力量来推动。”郭洪说。
片段之一:跟随资本的脚步培育“雏鹰”
“钱的扶持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企业可以更多地从很多‘智库’那里获取宝贵的智力支持。”
作为雏鹰工程的入选者,刘禹坦言,雏鹰工程鼓励企业与高校、科研院所知名专家开展技术合作和人才培训,从而提高企业人才培养水平和技术创新能力。
“雏鹰”,有着不同以往的人才遴选机制:由天使投资、风险投资等投资管理机构推荐,且投资机构投资须向雏鹰人才创办企业投入一定规模的资金。
“这是完全以人才为切入点,重点强化市场机制在选人方面的主导作用。”郭洪解释,其实,投资者对创业者和初创企业最有发言权,他们最了解这个企业是否会在市场中生存下来,这种通过市场化方式选出来的雏鹰人才,“让我们能更放心地去全力扶持”。
自2012年10月启动雏鹰工程以来,中关村管委会先期在海淀园、石景山园等园区进行了试点,并结合各区县产业发展特点,遴选创投机构,筛选初创团队。
片段之二:开门听意见让企业家“挑刺儿”
“今天是挑刺儿会,表扬的好话就别说了。”
为了更好地服务企业,中关村管委会把企业家请进来,给政府部门“挑刺儿”。郭洪开宗明义。
时代集团总裁王小兰打开了“挑刺会”的话匣子,“无论是哪个政府部门,都应该为企业竞争营造公平环境,更多地考虑制定普惠性政策,这是今后我对政府行政部门的期望。”
“在很多招投标过程中,创新型产品却会因为它太前沿了而被‘减分’,我希望政府部门能帮助推进一下解决这个问题。”闪联产业联盟理事长孙育宁说,有些招标项目要求,同类产品需要至少有3家企业同时生产时,该产品才能被列入招投标范围,这个“隐形门槛”对一些前沿性科技产品来说无疑太苛刻。
“近些年,中关村创业环境越来越好,但简化手续方面还有提升空间,希望管委会在这方面帮助协调。”石景山常青藤创业园总经理刘刚举起手机,向在场的政府工作人员展示起几位创业者向他反映问题的短信。
横轴是“服务”,纵轴是“创新”,郭洪说,“企业的创新,需要的不是激发,而是松绑。一直以来,传统的思维方式中,政府包打天下,企业创新的激情可能能被‘五指山’压下来了。在新的年代,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解放思想,用创新的思维来支持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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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政府”提供“大服务”
在我国105家国家高新区里,中关村的管理模式比较独特。
这里没有行政审批权,但管委会依然能有大作为。
10月10日,张洋参加了一场融资“面试”。作为易淘星空网络科技(北京)有限公司CEO,张洋的“考官”是以奇虎360总裁齐向东为首的投资顾问团。张洋的推介效果不错,多家投资机构对易淘星空的B轮融资需求表示了浓厚兴趣。
在当日的推介会上,除易淘星空外,还有另外5家创业企业家接受在场风险投资机构的考察。
创投机构北极光投资总监张朋说,之所以如此关注并积极参加中关村管委会组织的活动,主要是因为参会企业项目在创新思维、商业模式、团队构成方面均展现出不俗的实力。而每期推介会预订主题和预审制度,也帮助投资机构进行了分类把关,使得推介会更有针对性和实效性。
在中关村,针对易淘星空这样具有高成长性初创企业的“金种子工程”推介会,已经举办了11期。“金种子工程是管委会专门针对初创期企业制定的一项政策。通过遴选金种子企业,整合资源,强化服务,促进初创期企业快速发展。”郭洪说。
作为北京市政府的派出机构,中关村管委会没有一项行政审批权,但基于对企业的了解、对产业的研究、对体制机制的创新,让“小政府”提供了“大服务”。
尾 声
“北京的创业生态系统,令波士顿和西雅图黯然失色。”
在走访了中关村之后,创新大师史蒂夫·布兰科如是说。
“北京对年轻人有种魔力。”
在几经分析比照之后,《麻省理工科技评论》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在全球坐标系中找准定位,在全球范围内整合利用创新资源。经过20多年努力,中关村已成我国创新发展的一面旗帜。
在变革时代不断向前,中关村造就了一批企业家,并把他们推向改革前沿。
历史不能超前,也不能退后,它有它的逻辑。
中关村,创新驱动的先行者,将踏上新航程,在历史的逻辑里走向成熟。
创新驱动发展,这是觉醒的人对相对封闭体系的扬弃;
创新驱动发展,这是觉醒的人对束缚人心智的心理痼疾的超越;
创新驱动发展,这是中关村奏响的转型年代的大潮交响曲。